记忆博物馆的熄灯铃响过第三遍,断才合上最后一本记忆卷轴。指尖划过卷轴边缘的焰心草纹,恍惚间想起晨间新尾萌发时,三尾末端的光带扫过窗棂,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那时她还笑着对忘砂君说,这尾巴灵活得像只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突然空了一下。
她猛地回头,书房角落的软垫上空空如也。那是“墨团”最喜欢待的地方,平日里只要端坐下,这只纯黑的猫就会踩着猫步跳上来,蜷在她的三尾之间打盹,尾巴尖总爱勾住新尾的光带玩。
“墨团?”断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有些发飘。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虫鸣。
她起身时,三尾不自觉地绷紧,金红与银灰的光带在尾尖微微颤动。墨团不是普通的猫。三年前她在遗忘沼泽边缘捡到它时,这小家伙正被只“噬影妖”追着咬,是断用三尾光带救下了它。后来才发现,墨团能看见记忆碎片里的残影,有时还会用爪子扒拉那些即将消散的光粒,像是在帮它们找到归宿。
“墨团!”断的声音带上了急意,快步走出书房。走廊里的记忆灯笼发出柔和的光,照亮她掠过的身影——三尾在身后展开,像三把灵动的小扇,扫过悬挂的记忆水晶,水晶里的画面随之晃动:有阿禾给木雕抛光的侧脸,有焰明在演武场挥剑的残影,却没有那团熟悉的黑色小毛球。
“断姐?”值班的阿禾举着盏琉璃灯从楼梯口探出头,灯芯的光映得他睫毛发颤,“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墨团不见了。”断的声音有些发紧,“你最后见它是什么时候?”
阿禾挠了挠头,琉璃灯在手里转了半圈:“傍晚收工的时候,看见它蹲在馆长办公室的窗台上,盯着外面的月亮发呆呢。我还跟它说‘小星被夜枭叼走’,它居然冲我哈了口气。”
断的心沉了沉。馆长办公室在博物馆最顶层,窗外是片老槐树林,林子里住着些以记忆残片为食的“碎影精”,那些小家伙平日里怕极了墨团的气息,可一旦墨团落单……
“我去看看。”断转身就往楼梯跑,三尾的光带在身后拉出流光。
“我跟你一起!”阿禾急忙跟上,琉璃灯的光晕随着他的脚步上下跳动,“我熟悉树林的路,上个月刚在那边设了记忆屏障。”
两人刚到三楼楼梯口,就见忘砂君披着件月白外袍站在馆长办公室门口,银灰砂粒在他指尖凝成个小小的光球。“刚感应到你的气息不稳,”他的目光落在断绷紧的三尾上,“墨团丢了?”
断点头时,看见他指尖的光球突然闪烁了一下,里面映出个模糊的黑影,正往老槐树林深处跑。
“是墨团!”断的三尾猛地扬起,“它好像在追什么东西!”
忘砂君的银灰砂粒瞬间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托着两人从窗户飘了出去。夜风带着槐花香扑面而来,断的三尾在空中轻轻一荡,光带如雷达般扫过树林——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除了碎影精的气息,还藏着股更阴冷的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抹去了痕迹。
“在那边!”阿禾突然指向左前方,琉璃灯的光恰好照到一道黑色的小影子,正一瘸一拐地往前跑,尾巴尖的毛沾了些草屑,身后跟着团扭曲的灰雾。
“是‘蚀忆雾’!”忘砂君的声音冷了下来,“比普通的碎影精厉害,能悄无声息地吞噬生物的记忆气息。”
话音未落,那团灰雾突然加速,化作只利爪般的形状抓向墨团。墨团猛地转身,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周身竟泛起层淡淡的金光——那是断的三尾光带长期影响,让它也生出了点对抗邪祟的力量。可蚀忆雾显然更狡猾,利爪在半空虚晃一下,突然散开成无数小雾点,从四面八方围向墨团。
“小心!”断的三尾同时发力,金红与银灰的光带如利剑般射向雾点,光带所过之处,雾点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缕缕青烟。
墨团趁机往后一蹿,正好撞进断怀里。小家伙抖得像片落叶,却还不忘用脑袋蹭了蹭断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呼噜声,左后腿上有道浅浅的血痕,正渗着血丝。
“没事了。”断的指尖轻轻抚过它的伤口,三尾的光带随之笼罩上去,血痕在光芒中渐渐消失。
忘砂君的银灰砂粒已经将剩余的雾点一网打尽,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地上残留的雾渍:“这蚀忆雾是被人驯养的,上面有‘缚灵咒’的痕迹。”
阿禾突然“呀”了一声,指着墨团的前爪:“它爪子上好像抓着什么!”
断低头看去,墨团的右爪紧紧攥着片残破的记忆碎片,碎片上印着个模糊的画面——像是座废弃的祭坛,坛上摆着个眼熟的青铜盆,正是空白当年用来盛放记忆核心的那只。碎片边缘还缠着根黑色的丝线,线头上挂着个小小的银铃,铃身刻着个“影”字。
墨团突然松开爪子,用鼻尖把碎片拱向断,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叫声,像是在说“我就是追着这个来的”。
断捡起碎片的瞬间,三尾的光带突然剧烈颤动——她能感觉到,碎片里藏着段被刻意封印的记忆,而那银铃的气息,竟与三年前在沼泽里袭击墨团的噬影妖,有着同源的阴冷。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这碎片。”忘砂君的银灰砂粒在碎片上轻轻扫过,“这祭坛的位置,应该就在记忆博物馆的地基之下——那里曾是空白的老宅。”
墨团突然跳下床,往楼梯口跑了两步,又回头看断,尾巴尖的毛竖了起来,像是在催促。
断握紧手里的碎片,三尾的光带在夜风中微微扬起。她知道,这只总爱缠着她尾巴玩的小猫,今晚不仅救了自己,还把一条藏在黑暗里的线索,轻轻放在了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