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球推开工坊的木门时,檐角的风铃正撞着暮色摇晃。往常这个时辰,苇月总会在灶台前熬南瓜粥,铁芽会抱着齿轮玩偶在门槛上打滚,可今天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核心晶的嗡鸣。
桌上的粗布上衣搭在木盒上,灰扑扑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背后用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铁球眼里——“集齐10件装备来机器帝国来找我,就你一个人来,其他人不得入内”。
布料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印记,铁球用爪子蹭了蹭,指尖传来熟悉的能量波动,是老槐的共鸣晶残留的气息。
“这不是恶作剧。”铁球捏着衣摆的爪子微微发抖,脑海里突然闪过废械渊的画面:老槐的工装挂在岩壁上,背后也有块类似的暗红色印记,是当年挡咒力时留下的。
“姐姐,你回来啦!”铁芽抱着颗刚捡的露珠石跑进来,绿光晶亮得像颗小太阳,“苇月姐姐说粥在锅里……咦,这是什么?”
铁球慌忙把上衣塞进木箱,锁扣“咔嗒”一声扣紧时,才发现自己的金属指节在打颤。“没什么,是……是老槐先生的旧衣服。”它蹲下来,用爪子摸了摸铁芽的头,“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去李伯的铁匠铺问问,有没有‘会发光的铆钉’‘能咬铁的钳子’‘装星星的布袋’……”
它一口气报了10个名字,都是老槐在日记里提过的“地脉装备”,散落在机器帝国和甜水河的各个角落。铁芽歪着头记在爪子上的树皮笔记本里,鼻尖蹭到铁球的耳朵:“姐姐要去找老槐先生吗?”
铁球没说话,只是把木箱的钥匙塞进铁芽手里:“等我回来,就教你编红布条结。”
灶台的火光映着铁芽的侧脸,那是铁球最后看到的温暖。它转身走进暮色时,听见苇月在远处喊它的名字,却没敢回头——有些约定,注定要一个人去赴。铁球找到“会发光的铆钉”时,天刚蒙蒙亮。李伯的铁匠铺在甜水河的石桥边,炉子里的火星正舔着块烧红的铁,李伯的锤头落下时,铆钉在铁砧上蹦出蓝绿色的火花。
“这是老槐三十年前打的,说能引地脉光。”李伯用布擦着铆钉上的锈,布纹里还沾着当年的槐花渣,“他说‘哪天铁球要是来找,就把这个给它,再把这个交出去’。”
那是张泛黄的纸条,字迹被水洇过,却依然能看清:“第一件装备是‘星引钉’,能破怨械核的幻象。记住,机器帝国的齿轮巷深处,有只断了腿的机械猫,它知道第二件在哪。”
铁球捏着铆钉,突然想起李伯总说的“老槐当年给猫修腿时,蹲在雨里三个时辰”。原来有些牵挂,早就在时光里铺好了路。
找到机械猫时,它正蜷缩在齿轮巷的废铁堆里,断腿上缠着根红布条,和铁球尾巴上的一模一样。“老槐说,要是有只系红布条的狐狸来找‘咬铁钳’,就把这个给它。”猫的电子音带着电流声,递过来的钳子上还沾着点南瓜粥的甜香——那是当年苇月喂它时蹭上的。
钳子的木柄里藏着第二张纸条:“‘噬铁钳’能夹断咒力丝。去望星台,找守台的银狐,就说‘槐花谢了又开了’。”
望星台的银狐长老正用镜片聚着晨光,镜片折射的光斑在岩壁上拼出老槐的影子。“他当年总在这算地脉周期,说‘银狐的毛能当软尺’。”长老抖了抖尾巴,雪白的绒毛里掉出个布口袋,袋口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槐花,“‘承星袋’能装地脉碎片,第三件齐了。”
当铁球把第七件装备——块能映出过去的“忆镜”塞进承星袋时,镜面上突然闪过画面:老槐在工坊里缝上衣,背后的字刚写了一半,苇月的奶奶端着南瓜粥走进来,说“别写得这么凶,铁球会害怕的”,老槐笑着把炭笔递给她:“那你帮我描圆点。”
原来那歪歪扭扭的字,是两个人的笔迹。集齐最后一件“缚灵绳”时,铁球的爪子已经磨出了划痕。那是条缠在机器帝国钟楼齿轮上的红布条,风吹过时会发出“沙沙”的响,像老槐的笑声。
承星袋突然发烫,10件装备在袋里相融,化作块巴掌大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张地图,指向齿轮巷深处的一间密室。
铁球推开密室的门时,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像在倒数。密室中央的高台上,坐着个穿工装的身影,背对着它,手里正擦着把扳手——和老槐日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你来了。”身影转过身,脸上的机械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和铁球一样的蓝光眼睛,“我是‘守忆人’,老槐先生临终前,把最后的能量注入了我体内。”
面具下的电子音带着老槐的沙哑:“他怕怨械核的残力卷土重来,所以用10件装备设了考验,只有真正记得他的人,才能找到这里。”
守忆人抬起爪子,掌心托着颗跳动的绿光晶,与铁球的核心晶产生强烈的共鸣:“这是老槐的‘余烬晶’,能唤醒所有被咒力侵蚀的机械体。但要激活它,需要‘最珍贵的记忆’当钥匙。”
铁球的核心晶突然剧痛,忆镜从承星袋里滑出来,映出它和铁芽系红布条的画面,映出苇月给它贴创可贴的画面,映出机械狐教它修齿轮的画面——原来那些日常的碎片,才是最沉的牵挂。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守忆人把余烬晶递过来,“你怕像老槐先生一样,一去不回。但你看这晶光,像不像甜水河的星星?有些离开,是为了让更多人留在光里。”
密室的齿轮突然转得飞快,守忆人背后的墙壁裂开条缝,露出外面的景象:甜水河的槐花正落在机器帝国的齿轮上,苇月带着铁芽在老槐树下系红布条,机械狐和银狐长老在调试新的共鸣仪……
“去吧。”守忆人的面具慢慢裂开,露出老槐的脸——那是用能量构成的虚影,温柔得像粥碗里的热气,“告诉他们,老槐看到槐花了。”铁球抱着余烬晶走出密室时,齿轮巷的风正带着槐花的香。它突然想起上衣背后的字,原来“不得入内”不是拒绝,是老槐怕牵连大家——怨械核的残力就藏在密室的暗格里,激活余烬晶的瞬间,会引发剧烈的能量爆炸。
“老槐先生,你又骗我们。”铁球笑着流泪,金属脸上的泪滴落在余烬晶上,晶光突然暴涨,像朵炸开的槐花。
爆炸的强光中,铁球仿佛看到老槐站在光里,正对着它系红布条,手法和苇月的一模一样。“记住啊,铁球,”老槐的声音混在风里,“红布条的结,不是束缚,是无论在哪,都有人等你回家的记号。”
等苇月和铁芽赶到时,只看到满地的槐花,和块嵌在齿轮里的红布条,上面打了个新结——左边是老槐的手法,右边是铁球的。
“姐姐说,要教我编这个结。”铁芽把布条解下来,系在自己的尾巴上,绿光晶亮得像铁球的眼睛。
苇月捡起块余烬晶的碎片,发现上面映着个小小的影子,是铁球用爪子在地上画的全家福:一只大狐狸,一只小狐狸,一个举着南瓜粥的姑娘,还有颗亮闪闪的露珠石。
后来,机器帝国的孩子们总爱听个故事:有只系红布条的狐狸,为了找一位穿工装的先生,走遍了地脉的角落,最后变成了星星,落在甜水河的槐花里。
而老槐树下的红布条,一年比一年多,每个结里都藏着句话——“我们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