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河的活纹还泛着被金气滋养过的柔光,岸边新冒的草芽顶着细小的金粉,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撒了把碎星子。墨念正蹲在念芽果树下,往树根处埋护纹玉碎片——按照生财气养护法说的,这样能让今年的果子结得更稠。她指尖刚碰到湿润的泥土,就听见一阵轻快的“叮咚”声,像檐角的铜铃被风拂过,脆得让人心里发酥。
抬起头时,就见个穿杏色短打的青年站在河对岸,手里捧着只橙红透亮的葫芦,蜜橙色的器身在阳光下泛着流动的光,像把融化的橙子糖浇铸而成。青年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眼间带着股庄稼人特有的憨厚,裤脚还沾着新鲜的泥点,显然是刚从田里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青年的声音带着点腼腆,举起手里的葫芦晃了晃,两颗橙晶珠子碰撞出清脆的响,“我叫橙禾,家就在附近的橙园,听说这边在摆弄活纹,就想着来看看——这是我家传的‘橙光蕴灵葫’,能养些灵植,说不定能帮上忙。”
墨念眨了眨眼,看着那葫芦上雕刻的柑橘与蜜桃,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渴。她从兜里摸出颗刚做的柑橘糖,剥开糖纸朝对岸晃了晃:“我叫墨念,你这葫芦看着……挺甜的。”
橙禾被她直白的形容逗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它确实能存甜水,去年把橙花蜜封在里面,今年倒出来还带着果香呢。”他说着解开葫芦盖,一股清甜的气息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掌纹河的水汽,竟让岸边的草芽又往上窜了半寸。
“橙花蜜?”墨芽抱着她的小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野草莓,红得像玛瑙,“我知道!阿念姐姐做过橙花蜜糕,可好吃了!”小姑娘踮着脚往对岸看,辫梢的红绳随着动作甩动,“哥哥,你的葫芦能让草莓变甜吗?”
橙禾的目光落在竹篮里的草莓上,眼睛亮了亮:“试试就知道了。”他从葫芦里倒出小半盏橙黄色的灵液,用叶子托着,小心翼翼地往河面上一递——说来也奇,那叶子竟像有了灵性,载着灵液顺着水流漂到了对岸。
墨念接住叶子,将灵液均匀地浇在野草莓上。不过片刻功夫,原本酸甜的草莓竟透出股温润的蜜香,连颜色都深了几分。墨芽捏起一颗塞进嘴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哇!比刚才甜了好多!像浸了蜜一样!”
河对岸的橙禾听见这话,笑得更憨了:“这葫芦养的灵液,能让果子把涩味变成甜味,不过得是刚摘的新鲜果子才管用。”他指了指远处一片橙红的果园,“我家那片橙树,每年都靠它催甜呢。”
“那你是来……”星澈不知何时站到了墨念身边,星陨流光的剑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没带多少敌意——毕竟对方身上的气息干净得像刚摘的橙子,没有半分邪祟气。
橙禾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前阵子听镇上的人说,掌纹河的活纹能让枯木发芽,我家有棵三百年的老橙树,去年冬天遭了冻害,枝桠都枯了,想着……能不能借点活纹水,再用我的蕴灵葫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救回来。”他说着,语气里染上些期待,又带着点怕添麻烦的局促。
老狐妪拄着拐杖走过来,银狐簪在阳光下闪着光:“三百年的老橙树,那可是能结出‘忆甜果’的宝贝。”她看向橙禾,“你家的老橙树,是不是每年结果的时候,果皮上会有圈金边?”
橙禾眼睛猛地一亮:“对对对!您怎么知道?镇上的人都说那是老树成精了,其实我奶奶说,那是结了灵性的果子,吃了能想起小时候的甜事。”
“那是因为树里藏着‘忆灵’。”老狐妪笑了,皱纹里都漾着暖意,“三百年的树,见过的甜事比人还多,冻害冻的是枝桠,藏在根里的忆灵冻不坏。”她看向墨鳞,“让右队蝶群去橙园看看?带着活纹水去。”
墨鳞吹了声口哨,右队的墨蝶群立刻振翅而起,翅上还沾着刚才没撒完的甜核粉,像一群带着甜味的信使。“去吧,记得把老树的根须状况带回来看看。”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难得的轻快——毕竟,谁会拒绝一棵能结出忆甜果的老橙树呢。
橙禾看着蝶群往果园飞去,激动得脸都红了,连连作揖:“太谢谢了!太谢谢你们了!要是老树能活过来,等今年橙子熟了,我给你们送一筐最大最甜的!”
“送不送橙子不重要。”墨念突然开口,手里正把玩着颗刚用灵液催甜的草莓,“你那葫芦能存甜水,正好我们掌纹河缺个装甜浆的容器——上次做的草莓酱总容易坏,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可以常来,用你的葫芦帮我们存点甜浆,我们给你供活纹水,怎么样?”
这话说得直白又实在,倒把橙禾说愣了。他看着墨念手里那颗红得发亮的草莓,又看了看掌纹河泛着活气的水波,突然用力点头:“好!没问题!我家的橙花蜜多得是,到时候也给你们送来,做酱肯定香!”
星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星轨纹在眼底淡去几分冷意:“先看看老树能不能救回来再说。”他虽觉得这交易划算,却也没把话说满——毕竟自然的规律,不是谁都能强行扭转的。
墨蝶群回来得比预想中快,领头的那只墨蝶翅上沾着点湿润的泥土,停在墨鳞的指尖,扇动翅膀比划着:老树根须还活着,只是表层冻得发硬,只要浇上活纹水,再用蕴灵葫的灵液催一催,不出半月就能冒出新芽。
“成了!”橙禾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橙光蕴灵葫都差点没拿稳,“我这就回去把葫芦装满灵液,咱们现在就去橙园?”
“走。”墨念率先迈步,噬魂獠剑在腰间晃悠,剑穗的糖晶闪着光,“正好我想看看忆甜果长什么样,顺便……偷师学两手怎么用葫芦存甜浆。”
老狐妪被她逗笑了,拄着拐杖跟上:“老婆子也去凑个热闹,三百年的忆灵,说不定还认得我这张老脸呢。”
星澈和墨鳞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墨芽提着她的小竹篮,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嘴里还哼着自己编的小调:“橙光葫,甜灵液,浇得老树发新叶……”
橙园离掌纹河不远,穿过一片青草地就到了。远远望去,满园的橙子树像挂着无数小灯笼,而园子最深处,那棵老橙树却像个佝偻的老人,枝桠光秃秃的,黑褐色的树皮上还带着冻裂的纹路,与周围的生机勃勃格格不入,显得格外落寞。
橙禾跑到老树前,心疼地摸了摸树干,眼圈有点发红:“你看,好好的树,就变成这样了。”他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树皮上的尘土。
墨念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将掌纹河的活纹水一点点浇在树根周围。活纹水刚碰到泥土,就见地面冒出细密的小水泡,冻硬的泥土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软、湿润。她边浇边说:“活纹水得慢慢渗,急不得。”
橙禾连忙打开橙光蕴灵葫,将里面的灵液倒进一个粗陶碗里,又往碗里兑了点活纹水,用树枝搅匀了,才小心地往树洞里灌——那是老树自然形成的树洞,往年都用来储存雨水。“我奶奶说,这树洞是老树的‘嗓子眼’,往这里灌灵液最管用。”
星澈站在树旁,指尖划过枯槁的枝桠,星陨流光的光在指尖流转:“枝桠虽然枯了,但木质里还有湿气,只要根能缓过来,就能抽新芽。”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星轨石粉末撒在树根处,“这个能帮着锁住活纹水的灵气。”
墨鳞的墨蝶群则围着老树飞舞,翅上的甜核粉像细雨般落下,沾在树皮上,竟让黑褐色的纹路里透出点淡淡的绿意。老狐妪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轻轻哼唱着狐族的“唤灵谣”,声音苍老却温柔,像阳光晒过的棉被,裹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墨芽蹲在树洞里捡掉落的枯树叶,突然“呀”了一声,举起片带着点黄绿的嫩芽:“你们看!这里有新芽!”
众人连忙凑过去,果然见树洞深处,一片小小的嫩芽正顶着枯叶往外钻,嫩得能掐出水来。
“活了!真的活了!”橙禾激动得声音都发颤,眼眶里滚下两滴泪,滴在嫩芽旁边的泥土里,竟让嫩芽又长高了半分。
墨念看着那片嫩芽,突然笑了:“你看,它比你还急着出来见世面呢。”
橙禾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小虎牙:“等它结了忆甜果,我第一个给你吃。”
“那我可等着。”墨念说着,突然闻到一股清甜的橙花香,抬头一看,只见老橙树的枝桠上,不知何时冒出了点点白色的花苞,像缀了满树的星星。
橙光蕴灵葫突然轻轻晃动起来,两颗橙晶珠子叮咚作响,葫芦里传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有无数片橙叶在里面舒展。橙禾惊喜地拿起葫芦:“它在高兴呢!每次家里的橙子熟了,它就这样!”
老狐妪看着满树花苞,缓缓开口:“忆灵被唤醒了,它在想那些甜事呢。”她指了指一朵最先绽开的橙花,“你看那朵花,像不像你小时候偷摘橙子被奶奶追着打的样子?”
橙禾脸一红,挠着头说:“您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三百年的老树,什么没见过。”老狐妪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它记着你奶奶抱着你在树下喂奶,记着你第一次学爬树摔了屁股墩,还记着你把第一个成熟的忆甜果塞进了隔壁阿妹的兜里……”
橙禾的脸越来越红,却没反驳,只是看着那朵橙花,眼神温柔得像在看稀世珍宝。
墨念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看着老橙树抽出的新芽,看着橙禾眼里的光,看着墨蝶群在花间飞舞,突然明白老狐妪说的“生息气”是什么了。不是金银珠宝能衡量的财富,是老树死而复生的韧性,是橙禾为老树流泪的真心,是大家凑在一起,为了一棵果树忙前忙后的热乎劲儿。
星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说:“比对付钱通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墨念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拉了拉橙禾的袖子:“对了,你那葫芦存甜浆的事,可别忘了。”
橙禾连忙点头:“忘不了!等我回去就把葫芦洗干净,明天就来装甜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你们要是想喝橙花蜜水,随时去我家橙园,管够!”
阳光穿过橙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橙树的花苞还在一朵接一朵地绽放,清甜的香气混着掌纹河的水汽,在空气里酿成了一杯温润的蜜。墨芽举着她的野草莓,凑到橙花前,小声说:“等你结果了,我也给你浇活纹水呀。”
远处的掌纹河泛着粼粼波光,活纹在水底轻轻流淌,像在为这场关于甜与希望的相遇,低声吟唱着温柔的歌谣。而那只橙光蕴灵葫,被橙禾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蜜橙色的器身上,仿佛真的有阳光在缓缓流动,映着所有人脸上的笑意,温暖得让人想把这一刻,永远存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