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海西沉浸在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关怀和班纳特太太那近乎令人窒息的、充满虚荣与狂喜的“母爱”之中。
班纳特太太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公爵丈母娘的荣光,兴奋得坐立难安,话题三句不离“公爵”、“德比郡”和未来外孙的头衔。
直到班纳特先生忍无可忍,将妻子叫进书房进行了一场严厉且极具震慑力的长谈。
西里斯也郑重其事地召集了所有姐妹,上了一堂关于“谨言慎行”的现实课。
这股过于喧嚣的热潮才稍稍降温。
五个姐妹的反应,果然不出海西所料。莉迪亚和凯蒂尚未接触人性的复杂,脑海中只有纯然的浪漫幻想。
简的体贴温柔,加上母亲之前玩笑带来的尴尬,让她更多体现出谨慎的关怀。
玛丽的内向羞涩,让他更愿意通过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展现对妹妹的关怀喜爱。
惟有聪慧敏锐的伊丽莎白,心中存疑,却碍于与海西亲近有限,难以发问。
因此,当海西看到伊丽莎白明显带着探究目光走向书房时,她毫不意外。
在书房门口,海西刚刚与父亲、哥哥敲定了代表班纳特家与公爵府进行婚前协议谈判的律师人选。
“亲爱的爸爸,”海西带着感激与一丝促狭,轻轻亲了亲老父亲的脸颊,“接下来……祝您好运!”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将空间留给了明显准备“拷问”父亲的伊丽莎白。
半个小时后,伊丽莎白从书房走出来时,脸上的疑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凝成了更深沉的、难以言说的忧虑。
那些父亲透露的碎片信息,在她心中投下了更巨大、更令人不安的阴影。
“伊丽莎白,我知道你心中充满了疑问。” 班纳特先生看向自己这个最敏锐也最令他忧心的女儿。
“听着,接下来我的话,你需谨记于心,且只说这一次。从你踏出这扇门的那一刻起,关于海西与公爵婚事的任何细节、任何缘由,不得再提出任何相关疑问,尤其不能去打扰海西本人。”
班纳特先生顿了顿:
“你的妹妹海西……为了你的哥哥西里斯的前程,为了我们这个家所有人的安宁与名誉,早已付出了你无法想象的代价!她所承受的,远超一个年轻姑娘该背负的重担。至于她与威廉·卡文迪许公爵的婚事……”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冷硬,“是公爵的决定,是公爵的意志主导。海西的意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并非首要考量。”
他直视着伊丽莎白震惊而复杂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警告:
“作为她的姐姐,你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应该做的,就是衷心地祝愿她婚后的生活能够获得平静与幸福。仅此而已。”
班纳特先生深吸一口气,眼中是深切的疲惫和不容挑战的决心:
“不要去追问她,不要去打扰她。如果你执意要揭开那层伤疤,去满足你所谓的好奇心……”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严厉,这一次,西里斯绝不会原谅你——而我,也将对你感到无比失望与痛心。”
书房内,班纳特先生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一周后的早上,弗朗西斯出在海西床前的窗口,预示着威廉已经来到了麦里屯。
鹰隼亲昵地用喙蹭了蹭她的脸颊,发出低低的鸣叫。
“这两年你还好吗?我真的好想你……”海西温柔地抱住它丰神俊秀的身躯,甜蜜地蹭了蹭它光滑的羽毛。
弗朗西斯也以它特有的方式回应着这份思念,欢快地在窗边的桌面上来回踱步,像只得意洋洋的“走地鸡”。
在它纯粹的世界里,亲密的朋友海西失而复得,便是最大的快乐,无需任何复杂的考量。
上午公爵府的正式车队缓缓而来,高大英俊的公爵,气势英挺的护卫队,奢华的服饰,都让班纳特太太和一众姐妹恍如梦中,心潮澎湃。
然而,当她们的目光触及到站在最前方的班纳特先生和西里斯·班纳特男爵时,那肃穆紧绷的面容和一丝不苟、恭敬得体的行礼姿态,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过度的兴奋。
多年严格刻入骨髓的礼仪训练和西里斯那堂“现实课”的余威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女眷们迅速收敛了心神,压下翻涌的情绪,挺直背脊,按照最标准的礼节屈膝行礼,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平静。
万幸,没有出现任何失态的纰漏。
只有伊丽莎白低垂的眼睫下,目光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心中疑虑。
威廉的身份注定了这场拜见女方父亲,求得许可的求婚程序,不会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故。
威廉公爵身上的贵族高傲与矜持,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不过他对班纳特先生竭尽全力的展现了友好和尊敬,这让班纳特先生对女儿未来的婚姻生活略微松了一口气。
餐桌上流转着银器与瓷器的轻响,威廉公爵有幸感受了一次班纳特家温馨和谐的家庭氛围。
班纳特家的小姐们性格各异,各有千秋,全都体现了良好的礼仪和谈吐,这不得不说,让威廉刮目相看。
威廉和当年的爱德华一样,得出了相近的结论:班纳特家重视教育,对未来的发展有着明确的计划与目标。
除了权势和底蕴稍显不足之外,与这样的家族联姻,利多于弊。
莉迪亚作为家里最活跃的孩子,忍不住第一个打趣道:“公爵阁下,这还是第一次,海西的左手边坐的不是西里斯。”
相较于神情有些紧张的班纳特先生和西里斯,海西表情自然温和,并没有因为妹妹的打趣而紧张。
“是的,威廉,你抢走了哥哥的位置。”
威廉看向坐在海西对面,盯着他的西里斯,露出了然的笑容。
威廉诚恳的保证:“是的,往后余生我将会代替西里斯照顾海西,我必然要做的比他更好。”
随后,他又看向班纳特夫妇:“班纳特太太实在是贤良淑德,将诸位小姐教养得如此出色,每位都是淑女的典范。
班纳特太太笑呵呵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哦,阁下实在是太客气了。”
得到公爵的亲口夸赞,班纳特家剩下的五个女儿婚姻道路只会更加顺畅。
凯蒂双手托腮,一脸对浪漫邂逅的憧憬:“阁下是在哪里认识我们的姐姐海西?”
“是在巴斯尔登庄园,那天,西里斯和玛丽都在。”海西接过妹妹的话头。
那天可一点也不浪漫,甚至还有点血腥恐怖。
海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朝威廉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说:“那天你还算计了我和哥哥,还害得我们受伤!”
“哦,是的,那是爱德华公爵家的庄园。爱德华公爵真是一位乐于助人,气温和的贵族绅士。”
班纳特太太忍不住感慨,夸赞爱德华公爵,这位西里斯的挚友。
听到爱德华的名字,威廉在桌下捉住海西的手,有些坏心的挠了挠海西的手心,收获未婚妻一个隐晦的警告。
“容我冒昧,”伊丽莎白放下酒杯,直视威廉,“阁下选择海西,是因她符合您对公爵夫人的所有想象吗?”
威廉毫不在意伊丽莎白的审视目光,直言不讳的说:“其他人在我心里没有资格和海西相提并论。”
这句话掷地有声地落在餐桌上,不是诗人式的甜言蜜语,而是如同签署重要文件般的庄重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