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云奕泽一直惴惴不安地望着窗外，树梢在窗口一下下地晃悠着。
云奕白低头削着苹果，一边说着：“在医院观察一晚，咱们明天就回家。”
“嗯。”云奕泽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病房内的电视播放着晚间新闻，提到了即将开展的各地工作。
毫无例外，高晏清这个高家推到风口浪尖上的继承人，自然会出现在新闻里，回答记者的采访。
听完她这一篇废话通稿，房间内的氛围有些沉重。
云奕泽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籍封面，抬起来又放回腿上。
“高家还是换个人吧。”云奕白想缓和气氛，笑了两声，干巴巴地调侃道：“高晏清应该站记者那个位置。”
“我也觉得。”云奕泽很配合地笑了一下，笑意又消失，她低声道：“其实她什么也不会干。”
云奕白警觉起来，安慰道：“份内的事她还是能做好的。”
云奕泽只是随口应声，不再说话。
她把苹果递给云奕泽，云奕泽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想吃。”
“……”云奕白收回手，“你别太担心了，等你好起来，处理完现在这些事，以云家的名义给邵里捐款，有空再回小龙庄看看。”
云奕泽沉默了一瞬间，“太晚了。”
云奕白想也没想，“只要你好好的，就不叫晚。”
“……”
云奕泽看向她，视线掠过她，落在窗外的树梢上。
一只红色的鸟站在树枝上，两只鸟飞走了，红鸟还停在原地。
“五个月……”云奕泽忽然说：“我等了那么久，也没等到。五个月我也不一定能等到。”
“别去想了。”云奕白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她善意地隐瞒下关于李赤的事，轻声道：“我们不是找到了方法吗，五个月不够，再来五个月，迟早有一天你会健康的。”
“她们不是说了吗。”云奕泽握住她的手，“会有报应的，为了我这不值得。”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一家人要长长久久在一起啊。”
云奕白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问道：“奕泽，小龙庄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赤……姐跟我道歉，说她没有尽职尽责。”
云奕泽放开她的手，“没什么，跟李赤姐没关系。”
话音刚落，云奕泽将书放到一旁，犹豫了片刻，“我困了。奕白姐你别守在这了，我没事。”
她的态度让云奕白捉摸不透。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云奕白起身，帮她拉了拉被子，叮嘱道：“别想那些事了。”
云奕白离开了病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站在门外有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指尖划着发来的资料。
常覆尘的资料平平无奇，寒山大学历史系毕业的，成绩优异，五年前来到长安工作。
唯一让她感到奇怪的，常覆尘参与过考古工作，考古队在邵里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最后的考古成果却没有任何记载，整个考古队队员的名字全部标明了是化名。
在考古工作结束后，这些人的身份无迹可寻，只有常覆尘一个人明确记录，她在邵里之后，又去了兴山的审计局，兜兜转转来到了长安城。
还真如常覆尘说的，邵里和兴山是重点观察地区。
李赤的资料一目了然，过期的档案，对不上的身份证号，查过去居然也是个早些年就死了的人。
而查李浩的资料，她真正的死亡日期值得商榷，目前的档案里没有计算她复活的那六个月。
她的死亡日期是八月九号。
就是今天。
云奕白的手指一下子收紧，攥住了手机，脑袋中仿佛有一根线连了起来。
昨天下午，她们到了阳夜镇，今天上午回到长安，然后碰见了常覆尘。
五年已经过去，今天就是李浩的忌日，如果李赤无法再继续使用李浩的身体，怪不得会这么急切。
小龙庄的事，云奕白认为是李赤误导了云奕泽，导致云奕泽本来稳定的病情受到高辐射加重，利用云奕泽本身的愧疚和她的焦虑，将人带去阳叶镇完成仪式是最终目的。
云奕白想起了李姥姥，她走得急，没留李姥姥的电话，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和那个阳夜的中年人交换过电话，刚想要拨过去，突然顿住了。
她留电话了吗？
她只留下了自己的电话，云奕白想起来了。
那个中年人，穿了一身红衣服，还有她遇到的居民们，有明显畸形的小孩子，穿的全都是红衣服。
镇长穿的是什么颜色的来着？
云奕白不自觉地抿起了唇。记忆错乱是怎么个错乱法，她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鬼，常覆尘说话莫名其妙，她当时却没想着细问。
那些人是真正的居民，和她们的互动，说的话是虚假的，记忆杜撰的？
那她的支票去哪了，不会是给李赤了吧。
负责查资料的朋友还贴心地发来了照片，是一张在社交平台上找到的李浩的个人自拍。
李赤没有这样的照片，互联网上连她的社交平台账号都找不到，只能看她的身份证照片。
乍一看完全不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李浩和李赤的气质截然不同，显得眉眼便不一样，仔细分辨五官和脸型才能辨认出这是同一张脸。
李浩的左眼皮下有一颗痣，她的自拍和身份证照片都是笑着的，那颗痣藏在皱纹里，隐约能被看见。
李赤不一样，两个人做表情的时候面部肌肉的走向就不一样，在李赤的脸上，那颗痣一直都是明显的。
这颗位置一模一样的痣就能说明某些东西了。
云奕白关掉手机，她还没有从病房门口离开，她现在很想去问云奕泽有关于李赤的事，又担心自己明显的怀疑引来云奕泽的深究。
值班医生来住院部巡视病房，大半夜的，看到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不动，心里免不了嘀咕几句。
“请问是病人家属吗？尽量不要站在这里。”
“是。”云奕白回头，看见那名医生奇怪的目光，揉了揉额头，“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
值夜班的医生不认识她，云奕白走远了，医生敲门道：“你好，查房。”
云奕泽还没睡，听到了声音，第一反应关掉手机屏幕，意识到不是云奕白，她松了一口气。
“请进。”
医生根据病历，询问了一些问题。
进门之前倒想问问患者外面站着的怪人是谁，一看到这位患者的样子，就知道不用问了，刚才离开的家属和患者最少有七分像，是真的徘徊在病房门口的亲属。
再看到这位患者罹患癌症，家属的反应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