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万里无云，天空蓝得像昨天一样，没有变化。
云奕白她们准备离开阳夜镇。
她们一起来到了院子里，向李姥姥告别。
“你把手给我。”李姥姥对云奕白说道。
云奕白伸出手，疑惑道：“怎么了？”
“你带着这个。”
李姥姥的手很稳，将系着红绳的玉坠轻轻地系在云奕白的手腕上，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李赤。“……保平安的，省得那些人天天说什么报应。”
云奕白一愣，抬起手腕看了看，浑圆的润绿色玉珠在阳光下流淌着莹莹的光。
“这看起来挺贵重的……”云奕白将那颗珠子捏在指尖搓了搓，犹豫了片刻。
这东西品质不低，她怕是什么传家宝一类的东西，换在别处，她感兴趣就拿钱买了，李姥姥人不错，又是想帮她们，又是愿意让她们借宿，云奕白便不好意思再收她的东西。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李姥姥把她的手拉下来，“不是什么特殊东西，你也正需要它。”
李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云奕白转头看向她，李赤的脸上带着笑意，对她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姥姥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随后李赤的手掌轻微地压着她的肩膀，用更小的声音提醒：“不说别的了，未来两年你的运气很重要。”
云家合家在即，还有一段压力期要过，云奕白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生意，也缺不得运气。
前段时间从柳垣脱身的那次就很危险，但凡支队更快一点，或者在账面上找到了什么明显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云奕白，那她就别想走了。
她要是没能及时赶回来，云奕泽恐怕……想到此处，云奕白决定收下玉坠，一边掏钱包不一边说道：“那我就不推三阻四的了，不过这钱，李姥姥你得收下。”
“都说了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了。”李姥姥敲了敲拐杖，后退一步，摆手道：“就是一个挂在门框上的小装饰，把你那钱包收好，我不要。”
云奕白还想说什么，李赤把她拉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你的支票和卡姥姥不一定会用，我这有点现金，我来给吧，你和奕泽先回车里，别在这太阳下面晒着了。”
“你说得对，我倒忽略这方面。”云奕白信任她，颔首道：“你花了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来阳夜之前，云奕白对李赤心怀疑虑，尤其听云奕泽反复提到了报应，小龙庄那种情况，除了居民，还有谁能跟云奕泽说类似的话。
加上李赤跟她说过的那些话，看起来像是表达自己没能及时劝阻云奕泽前往小龙庄的愧疚，换个角度看，更像利用当时云奕白无心别顾的心情，塑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李赤是真的热心善良的人。
来阳叶之后，纵然李赤疑点重重，出于这份救了云奕泽的感激，云奕白愿意信任她。
云家姊妹和李姥姥告别，说了许多叮嘱的客气话。
李赤翻出了钱包，她还真的带了不少现金，云奕白远远地瞥见了，心里一块石头无声地落了地。
她现在不担心别的，担心李赤的钱没达到这颗珠子的市场价，让李姥姥亏了钱，云奕白的良心不安。
“姥姥，我这有四千多块钱。”李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钱包不算太大，没装太多现金，姥姥你拿着，当我们买那颗珠子的钱。”
李姥姥看着她手里的钱，又转头望向云奕白。
云奕白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李姥姥叹了一口气，“这孩子……”
很像她的女儿。
李姥姥晚来得子，她学业成绩好，去了繁华的城市工作，回乡时总是挂着那样一副笑脸，一次回来恨不得把除了房租以外所有的钱全塞给李姥姥。
到底是命，那一年雨那么大，她怎么就回了阳叶来看她，她要是不回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李赤忽地抓起了李姥姥的手，趴在地面上一直盯着她们的小狗蓦地起身，威胁地朝李赤低吼着。
李赤很和善地对着小狗笑了一下，把钱塞进李姥姥手里。
“姥姥，你就拿着吧。”
李姥姥的手臂猛地一缩，想将手抽出来，却被李赤牢牢地抓着手腕。
她注视着李姥姥的眼睛，没一会儿，李赤慢慢地松了手。
“姥姥你拿稳一点，别被风吹跑了。”李赤低着头，在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卡，“这是我的工资卡，我也用不上，姥姥你拿着。”
李赤将卡递给李姥姥，却被一拐杖抽在了手腕上，结结实实地抽出了一条红印子。
工资卡掉在了地上，李赤也不生气，她看了一眼手腕，盯着李姥姥的神情，缓缓开口笑道：“姥姥，你这是干什么。”
“滚！”李姥姥气急，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拐杖狠狠地砸了两下地面，“你给我滚！”
小狗见状急忙跑过来，这是它第一次敢这么靠近李赤，挡在她和姥姥中间，呜呜地叫个不停。
“这五年里我挣到的所有钱都给你了。”
李赤瞥了一眼那狗，走近了一步，从地上捡起了工资卡，随意地扫去灰尘。
“你不用想太多，拿着就行了。”
李姥姥抬起拐杖，还想打她，李赤伸手压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掠过了那些苍老的伤口。
“拿着吧，我打算换个工作了。”李赤把这张卡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李姥姥的上衣口袋里。
小狗鼓起勇气撕咬她的裤腿，那架势比起从她腿上叼下来一块肉，更像想把李赤拉走，奈何它只是小狗，拼尽全力李赤连脚都没抬一下。
李赤瞧着它努力的样子，很配合地退了一步。
李姥姥反手就掏出了卡，丢到一旁，她害怕云奕白发现了异常，声音压低了，嘶哑斥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骂得急了，李姥姥咳嗽了起来，李赤上前扶住她，顺便帮她把钱放在衣兜里，才关切道：“姥姥，你还好吗？”
李姥姥抓着她的手臂，咳嗽了半天，这口气顺了。
这位年逾八十的老者，神色怆然，喃喃道：“整个阳叶续你这条命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