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楚纲手中紧紧握着安城来的战报，咳嗽声不断。
连同战报一起被呈上来的，还有乌旦国的挑衅之言。
短短几日，他还没下定决心派人前往安城参与和谈、并换回自己的大儿子时，乌旦国竟然暗中谋划，将自己的皇子作为筹码，削弱大虞军队的士气。
短暂的停战让安城的将士以为可以和谈，以此降低了安城将士的防范意识。
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暗地里调转目标，从北门攻入了安城。
安城城破！
此刻，楚纲端坐在龙椅上，整个人仿佛浸入冰中，浑身没有一丝暖意。
安城被攻陷后，整个大虞北境就只剩下了宁城这座唯一的屏障。
若是宁城再被攻破，乌旦国的军队便可长驱直入大虞腹地，直指宣城，那大虞离亡国便只差一步之遥。
难道，天要亡大虞，天要亡他楚氏江山？！
门口的脚步声打断了楚纲低沉的思绪。
朝臣们冒着风雪入宫，他们在路上已经知道安城城破的消息了。
这个节骨眼上，人人自危。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即使心里焦虑不堪，该有的君臣之礼还是没有省略。
楚纲的视线落在众臣略显通红的脸上，他自然觉察到了他们眼中的焦急以及害怕。
“诸位爱卿，大家想必已经收到了安城……安城战败的消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但他突然提高了声音，“众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龙案下，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难道还真让他们这群文人去打仗吗？
除了沉默，依旧只剩下沉默。
好一会儿，御书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沈承脱下身上沾满雪花的大氅，交给了大门口的太监。
他的马车陷到了雪堆里，耽误了入宫的时辰。
他快步往御书房内走去。
“老臣拜见陛下，老臣来迟，还望陛下恕罪。”沈承跪下告罪道。
“沈爱卿平身，雪大天寒，吃一会儿也可以理解，孤恕你无罪。”
沈承从温热的地上起身，“谢陛下。”
楚纲的目光落到了沈承身上，大虞最后的防线是宁城，而宁城由沈家大公子沈沉知镇守。
“沈爱卿，安城的沉痛消息，你应该有所耳闻了，对于乌旦国的强势入侵，爱卿可有何计策？”
被皇帝问到的沈承出列，朗声说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再任命一位精通兵法且身份地位足够高的将领重新率领大虞军队。”
楚纲思索了片刻，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是，大虞现在还有这样的将领吗？
“依照沈爱卿所言，众卿可有合适的领兵人选？”楚纲想到了一个，但他又忌惮那人，不愿让那人统领整个大虞的军队。
“臣以为，沈丞相的大公子，沈大将军可担此重任。”兵部尚书陈栋出列，回答道。
或许陈栋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回答戳到了楚纲的痛点。
果然，楚纲眼里并没有任何赞成的神色。
“其他爱卿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他扫过案下的众臣。
“陛下，沈将军自幼习武学兵法，更是在镇北军中锻炼多年，确实是不二人选。”刑部尚书傅正是沈沉知的外祖父，他此言有任人唯亲的嫌疑，但大虞现在确实找不出比沈沉知更加合适的人选。
“臣附议。”
“臣附议。”
“……”
楚纲看着不断出列附议的大臣，心里更加郁闷。
沈承再次开口道:“陛下，小儿现在镇守宁城，他清楚自己的责任，定然会誓死守住宁城。”
楚纲被抬到了高位，他若是赞成让沈沉知领兵，他心底又担忧沈家权势过大危及楚氏江山，但若是反对，他确实没有比是沈沉知更好的人选。
他和朝臣们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了下来。
忽然，门外传来因大雪延误的军报。
传令兵整个人冻得发紫。
御书房的温热让他那睫毛上沾染的雪融化，模糊了视线。
他跪倒在温暖的地板上，沉痛地说出了一个消息——安城遭遇屠城！
一言既出，殿内的众臣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偏过头，震惊地注视着那传令兵。
楚纲一口气没喘顺，整个人开始抽搐。他旁边立着的福公公吓了一大跳，立马给他顺背，并传太医。
楚纲大口地吸气，用手撑着龙椅，从位置上站起身，由福公公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向那名传令兵。
“你说……你说什么——咳咳咳——”他磕绊着说完一句话，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陛下，安城城破后一日，乌旦国的军队便开始了屠城。”他回答时，眼中噙满了泪。
“噗——”楚纲气急攻心，嘴里喷出了血。
“陛下——”
“陛下！”
福公公大声高喊，“太医！太医？不，快传九公主！”
他和几个太监一起，将吐血昏迷的楚纲抬回了寝宫。
留在御书房的大臣们如热锅上的蚂蚁，既焦虑又恐惧。
“沈大人，陛下他会不会……”经不住事的官员已经早已吓得白了脸色，急忙开口向沈承寻求安慰。
沈承虽忧心，但面上依旧沉着，他瞪了一眼说话的官员，沉声道:“陛下得天庇佑，自会平安无事，大家切不可乱了阵脚！”
几位世家大族的家主们都冷静地站着，等待着内殿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福公公从御书房门口进来。
当看到他的脸上没有悲戚之色时，殿内的众臣心里才稍稍安心。
“诸位大臣，陛下已经醒了，请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前去内殿，陛下有事要吩咐。”
沈承先一步抬脚，往内殿走去，其他五品以上的官员陆续跟上。
寝宫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中草药味。
楚清鸢就立在楚纲的龙榻旁。
“臣——”
楚纲虚弱地开口，“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小九，扶孤起来。”他朝着楚清鸢伸出手。
清鸢蹙了蹙眉，但见他坚持，只好小心地将他扶靠在软枕上。
“陛下，您的身体……”沈承略显担忧地说着。
楚纲咳嗽了几声，“孤的身体，孤自己心里有数。”
“找几位爱卿来，是有事想要吩咐。”
他拉过楚清鸢的手，“孤的九公主天资聪慧、文武双全，更是国师预言大有可为，孤现在就册封她为监国公主。”
“几位都是大虞的肱股之臣，孤希望诸位协助九公主处理好政事。”
他又开始急促地咳嗽。
楚清鸢连忙将金银花茶递到他嘴边，“父皇，润润嗓子。”
“孤要嘱托的便是这些，除了沈丞相，其他人便退下吧。”喝过金银花茶后，他接着说。
很快，屋内只剩下了沈承、楚清鸢以及侍奉的宫女太监。
“沈爱卿，小九她是女儿身，行事上会遇到很多阻碍，你是她的老师，孤希望你能支持她。”
沈承跪下，“陛下之托，臣定牢记于心。”
“好——好——”说完，他陷入了昏迷。
“父皇！”
“陛下？”
楚清鸢把了脉，神色有些凝重。
“沈大人，出去说吧，让父皇好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