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威胁的余音还在回荡。
“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那声音里透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仿佛祁同伟的命运已然被他们握在掌心。
祁同伟嘴边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甚至没有变换姿势,依旧是单手插兜,俯瞰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刘家?”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不屑。
“我很好奇,这话,是刘和光让你说的,还是刘立让你说的?”
电话那头,那片深沉的寂静,被这句话瞬间击碎。
对方的呼吸,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显然祁同伟是暗示梁群峰,他能把刘和光送进去,同样也能把他梁群峰送进去。
祁同伟的声线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锋利。
“梁群峰。”
他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怎么,在政协喝茶看报的日子,过得不舒服吗?”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电话那头的心脏上。
那是一种被瞬间剥光所有伪装,赤裸裸暴露在对手枪口下的恐惧。
对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之前那种平静无波、掌控一切的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梁群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已经充满了挫败和虚弱。
“祁同伟,你不要太张狂了……你动了陈狂耀,就是断了杜先生的财路!”
杜先生?
祁同伟眼神一凝。
终于,正主的名字被吐出来了。
看来,陈狂耀那点商业帝国,还真不是刘家看重的东西。
“这么说,陈狂耀只是杜伯仲的一条狗?”祁同伟淡淡开口,言语极尽蔑视。
梁群峰被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败下阵来,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陈狂耀的死活不重要!”
“重要的是惠龙矿业!”
“祁同伟,我今天打这个电话,不是警告,是劝告!惠龙矿业背后的窟窿,你填不上,整个汉东都填不上!”
“杜先生的意思是,陈狂耀的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往下深挖了。否则,惊动了那个‘金融黑洞’,谁也保不住你!”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不是为了给陈狂耀报仇,而是为了阻止他继续掀开惠龙矿业的盖子。
那个足以吞噬一切的金融黑洞,才是他们真正的软肋。
祁同伟笑了。
他的笑声很轻,通过电流传到梁群峰耳中,却让这位前省委副书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的话,我收到了。”
祁同伟说道。
“现在,轮到我说了。”
“回去告诉杜伯仲,还有他背后的刘家。”
祁同伟的声音平静下来,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着自己的意志。
“他的人,我动了。”
“他的钱,我断了。”
“他想让我停手?”
“可以。”
“让他自己,滚到林城来,亲自跟我谈。”
将梁群峰的电话直接挂断,祁同伟脸上的寒霜未曾融化分毫。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这寂静,让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前世那个看似无解的死局,此刻在他眼中,每一条脉络都暴露无遗。
梁群峰的虚张声势,恰好证明了一件事。
他走对了。
陈狂耀是棋子。
杜伯仲是操盘手。
而高高在上的刘家,是那个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棋手。
很好。
这一世,他祁同伟,就是要来掀翻这张棋盘!
他拿起那部加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拨出一个号码。
一个早已刻进骨子里的号码。
电话秒接。
“是我。”祁同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小琴。”
“老板,请指示!”
电话那头,一道干练清脆的女声传来,是绝对的服从。
周书语。
他前世最锋利的刀,这一世,他已提前将她握入手中。
“两个名字,杜伯仲,汉东宏远贸易。”
祁同伟的语速很慢,字字清晰。
“我要他们之间所有的资金往来,项目合作,私人联系。”
“全部痕迹。”
“时间,从十年前开始查。”
“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电话那头的高小琴顿了顿,似乎在评估这个任务的恐怖难度。
但她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明白。”
“给我一周。”
“我只要结果。”祁同伟的声音很淡,“另外,让华科集团的资金,走账再快一点。”
“是!”
电话挂断。
祁同伟眼中的杀意缓缓敛去,沉淀为一种掌控全局的深邃。
杜伯仲,刘家的白手套,惠龙矿业只是他庞大商业帝国的一个触角。
而汉东宏远贸易……
这是他前世临死前,才无意中挖出的线索。
一个杜伯仲用来清洗黑金、进行利益输送的核心中转站。
一个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贸易公司”。
可惜,那时他没来得及深入,就被群狼分食。
这一世,他就要从这里下手。
先给杜伯仲,送上一份开胃大餐。
复仇,需要耐心。
更需要一块坚不可摧的根据地。
林城,就是他的根据地。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林城政坛都感受到了一股雷厉风行的飓风。
华科集团第一笔五十亿的投资款,如惊雷般到账。
整座林城,这台锈迹斑斑的巨大机器,仿佛被注入了最顶级的润滑油,发出了轰然巨响,重新开始运转。
祁同伟将全部精力都扑在工作上。
但他盯着的,早已不是一个华科项目。
一周后,市府常务会议。
气氛严肃。
所有常委的目光,都汇集在主位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常务副市长身上。
有一些人已经得到了京都的消息,祁同伟由于在某大型国际重要会议中的出色表现,破例再提一级。
也就是说这一位常务副市长很有可能就会把前面的常务副三个字给去掉。
一个三十出头的市长,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祁同伟扫视全场,将所有人的神色都收进眼底。
有期待,有疑虑,也有藏得很深的轻蔑。
他没有理会这些复杂的情绪,只是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桌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