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完了。
抓人、封矿、断贷、崩盘……
一环扣着一环,招招致命!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策划周密的围剿!
一个近百亿的矿业帝国,倒塌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没有听从祁同伟的命令,撤离光明峰的人员。
杜伯礼现在还不知道他和祁同伟的矛盾是立场问题,而不是什么意见冲突。
“啊——!”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杜伯礼喉咙深处炸开,他眼中最后的镇定与体面彻底粉碎,只剩下无尽的疯狂。
他猛地将手中的饭盒狠狠砸在地上!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监牢里激荡,饭菜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杜伯礼却僵在原地,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李达康那张冷峻的脸。
他的帝国,在一夜之间,化为废墟。
……
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烟灰缸里,半截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祁同伟的背影,沉默地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的脚下,是风暴过境后异常平静的城市。
市财政局局长徐文菊站在他身后,身姿笔挺,手里紧攥着一份刚刚出炉的文件,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整整三十六个小时,她和她的团队没有合眼。
这位曾经的金山铁娘子,此刻开口,声音里是压不住的亢奋,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栗。
“同伟市长,数字……出来了。”
祁同伟没有回头。
“说。”
一个字,很轻。
办公室里的空气却骤然绷紧,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徐文菊咽了下口水,润湿了干涩的喉咙,翻开文件的动作显得格外艰难。
“经我们多渠道核算、追踪、比对,初步确认……”
“惠龙矿业及其关联公司,在过去五年内,通过非法开采、账外循环、偷逃税款等方式形成的非法所得,总额……”
她的声音在这里顿住,仿佛被那个数字烫到了舌头。
“……高达八十七亿三千万!”
八十七亿!
这个数字本身,就带着足以压垮精神的恐怖重量。
窗前那个背影,却纹丝不动。
这足以让整座城市官场震动的巨额黑金,落入他的耳中,未起半分波澜。
死寂。
漫长的死寂之后,祁同伟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份足以载入林城史册的文件,直视着徐文菊的眼睛。
“文菊同志,辛苦了。”
眼神平静,却让徐文菊感到一种比八十七亿的数字更令人心悸的压力。
“祁市长,您把我从金山调过来,我要是什么都做不成,才是给您丢脸!”
徐文菊下意识地挺直腰杆,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在金山县马桔镇时的熟稔。
那时候,他是她的书记。
祁同伟也被徐文菊勾起了会议,起身给徐文菊倒了一杯高山茶。
“跟着我不容易吧。”
徐文菊苦笑,累是真累啊,可是跟着祁同伟提拔的也快,她从一个副书记,提到马桔镇镇长,再到马桔镇书记,最后到金山县副县长。
这几年,祁同伟离开后,她一直在副县长的位置上停滞不前。
祁同伟一个任命,她直接再升一级,现在已经是处级领导,还是手里握着财政局这种强势部门的处级干部。
相信过不了多久,林城的干部都会尊称她一声财神爷。
祁同伟看着徐文菊复杂的表情,也不由得苦笑,这个女强人现在好像越来越成熟了。
很快祁同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那不是笑,是某种锋利事物的寒光。
“杜伯礼,只是一个漂在水面上的钱袋子。”
“吹得再大,一戳就破。”
他踱步至办公桌旁,看都未看那份战功赫赫的报告。
指尖从一堆文件中,行云流水般抽出一张薄薄的凭证复印件。
“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将那张复印件,轻轻推到徐文菊面前。
上面只有一行简单的记录。
“咨询服务费”。
收款方,是一家注册在省城的投资公司。
金额,三百万。
在八十七亿的滔天巨浪面前,这三百万,渺小如尘埃。
徐文菊的眼神充满了困惑。
祁同伟的手指,在那家省城公司的名字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叩。
叩。
声音不重,却像两记重锤,砸在徐文菊的心口。
“这八十七亿,是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字字冰冷。
“现在,顺着这笔‘咨询费’,去给我找到那个握刀的人。”
“把他挖出来。”
“把他背后所有的人,一个不留,都给我挖出来!”
祁同伟的目光骤然收束,锐利得惊人。
“杜伯礼的帝国塌了,很好。”
“但这,只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要看到的……”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整座牌山的崩塌!”
徐文菊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
杜伯礼是棋子!
八十七亿是投石问路的石头!
这位年轻市长的真正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林城!
他的剑,早已指向了那高高在上的省城!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狂热的战栗,瞬间贯穿了她的全身。
这不是办案。
这是战争!
一场足以改写权力格局的战争!
“是!”
“保证完成任务!”
徐文菊的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响彻整个办公室。
林城,看守所。
冰冷的铁栏隔绝了窗外的阳光,也隔绝了杜伯礼最后的幻想。
他整个人枯坐着,曾经叱咤风云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眼窝深陷的憔悴。
他想不通。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林城官场上又一次寻常的敲山震虎。
无非是新来的市长要立威,要钱,要项目。
他杜伯礼,就是那只被敲打的“山中猛虎”。
只要给足了好处,把惠龙矿业这块肥肉分出去一部分,这位年轻的市长自然会鸣金收兵。
这是他过去二十年无往不利的生存法则。
直到他的专属律师,带着一脸的惨白和两个沉重的密码箱,出现在他面前。
“杜总……”
律师的声音发干,嘴唇都在哆嗦。
杜伯礼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咯噔一下。
“慌什么!”他强撑着呵斥了一句,但声音却出卖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