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
李洛和计成两个人一起躺在片场的躺椅上思考人生。
又或者说什么也没有在思考,只是在烧烤。
计成问:“你在想些什么?”
李洛答:“陈思言最近又在作什么曲子这么着迷,为什么还不给我发消息说想我?想朵朵最近考试考咋样,是不是心情不好,怎么不给我发我们家哈吉米的照片?黄宇这个狗资本家又在哪里参加饭局,为什么还不给我发消息来找我吵架?程心这个邪恶旅行青蛙最近又在哪里飞来飞去,为什么还不给我寄明信片?”
计成:“......”
脑子里想的人还挺多,这个花心大萝卜。
计成问李洛:“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李洛答:“究竟是现在就原谅宁飞驰还是吊五分钟再原谅他。”
计成:“......”
计成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李洛什么。
李洛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双手枕在后脑勺,闭着眼,仿佛是个半仙。
“我说得对不对?”
计成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天幕一样的遮阳棚上,声音淡淡:“你怎么不去开个微信号做塔罗牌占卜算了?”
李洛睁开一只眼睛:“难道我猜错了吗?按照你刚刚跟我讲的情况。他一边说要做小狗,但一边还是照样用命令句跟你讲话,我看他就是大狼狗披着小奶狗的皮吧。”
计成被呛得一窒,偏过头去,不想和他继续掰扯。
“你看你现在这个状态,一边嘴硬说算了,一边心里还暗戳戳等人来哄。拜托,哥哥,你能不能别装深沉?我认识你才这么点日子,都知道你只要对方撒撒娇你就会原谅,你跟宁飞驰认识了这么久,他难道不知道什么方法对你最有效。”
李洛见状,立刻凑上去,声音压低:“所以呢,你到底是要吊他五分钟,还是五天?我提醒你啊,资本家这种东西,不能一放就纵,必须要牵着绳,才不会满街乱咬人。”
计成忍不住笑了一声,却很快又掩下去:“怎么听上去你对驯狗很有感悟啊。”
“对于驯狗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当小狗的经验还是——。”李洛拍拍胸口刚想自夸,就发现有电话打过来了,“哦,狗主人打电话过来了。”
计成:“......”
“喂,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过来?偶像你的新歌到底什么时候发布?我已经等很久了。”
猛然被塞了一口狗粮的计成:“......”
*
吴映雪出生在一个四线小城市,父母离异。小的时候母亲常年在工厂打工,父亲不闻不问,吴映雪只当他死了。
家里除了一个年迈的外婆,几乎没有任何依靠。
高中时期因为家境拮据,没能上大学,一直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她被星探抓住,星探夸她“长得漂亮,可以去试试做模特或者演员”。
她问了当时一起打工的同事,都说当明星能够赚很多钱。
吴映雪就去了。
她怀着“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的天真想法,来到了海城,签约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经纪公司。
没有资源,没有背景,最初只是给剧组跑龙套,日薪几十块,还经常拖欠工资。
但她已经要比许多同龄人都幸运得太多,因为她真正意义上演得第一部电影,就拿了大奖。
《白塔》只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剧组穷得要命,所有演员加起来的片酬都不够一线明星一个广告费。拍摄条件极其艰苦,夏天闷热潮湿,冬天冷得骨头都疼,剧组常常连盒饭都发不全。
吴映雪在里面饰演一个农村少女。
这对她来说其实非常容易,因为她原本就是。
电影上映后,并没有在国内掀起太大水花,排片少得可怜,观众寥寥。
可是,导演瞎猫碰死耗子把片子投上去,却意外地入围了一个欧洲的电影节,并且让吴映雪一举拿下过国际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
那一刻,吴映雪第一次站在镁光灯下,捧着沉甸甸的奖杯,心脏砰砰直跳。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真的看见她了。
然而,回国后等待她的,并不是资源滚滚的机会,而是一地冷清。
吴映雪后来甚至想过,或许恰恰是因为这是国际上的奖项,所以才会有可能落到她的头上。
但好运的到来总是稍纵即逝,就算是老天爷赏饭吃,能吃到一回也已经是运气。
因为鱼被困在网里的时候,是吃不到饭的。
即使老天爷跟丘比特一样拿着箭把饭往吴映雪的嘴里喂,也是会被其他土匪半路截胡的。
毕竟这里是华国娱乐圈。
一个你即使想通过自杀来证明自己,或许也泛不起任何水花的地方。
*
华国娱乐圈并不在意一个无背景、无资本的新人拿了什么“文艺奖”。
投资人更愿意把钱砸在能带来票房的流量身上。
她这种草根出身的小演员,哪怕演技再好,也不过是廉价的备选。
高性价比的选择。
吴映雪以为自己能借着奖项顺势接到更好的剧本,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她的经纪公司把她当作噱头到处兜售,可没人愿意接盘。
她接到的角色,依旧是边缘、可有可无的小配角,或者根本不需要演技的“花瓶”。
更糟糕的是,公司很快就逼她“转型”——所谓转型,不过是穿上暴露的衣服,在综艺节目里当个制造话题的“背景板”,甚至暗示她去陪投资人吃饭。
“吴映雪,你别太天真了。”经纪人笑得冷淡,“你以为单凭演技能在娱乐圈混下去?资源都是睡出来的,关系都是陪出来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等着被边缘化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倔强地撑了下来。
她开始在各种试镜间来回奔波。导演们一眼就能看穿她没有后台,很多时候甚至连机会都不给。
偶尔有角色到手了,却要面对剧组里那些带着轻蔑的眼神——化妆师不耐烦地打量她,服装师嫌弃她“撑不起衣服”,连男演员都公然说:“她能进我们这种组,怕不是陪谁睡过吧。”
吴映雪听着,笑了笑。
她知道,反驳只会让自己被打上“难搞”的标签,那才是真正的死路。
没钱没势还脾气差,随便在网上被人造两句谣,这条路就彻底毁了。
人生有无限种可能吗?
于她而言,人生是一条容错率极低,但凡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的日子,就这样在屈辱与孤独中一天天过去。
偶尔,她也会想起领奖台上的那一刻。
镁光灯照在她脸上,热烈得仿佛要把人点燃。
可如今,那光早已熄灭,留下的只有漫长的黑暗。
一次,她在综艺节目的后台,看见同组的女演员和赞助商一同走出化妆间,满脸红晕。
那位女演员很快拿到了一个女二号的角色,而吴映雪,依旧被排在名单的最末。
她忽然觉得可笑——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坚持演技,坚持清白,坚持那点所谓的“尊严”?
可这些东西,在娱乐圈里一文不值。
*
她也是想过放弃的。
有一次收工回家,走到天桥时,她盯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忽然有种想要纵身一跃的冲动。
“要是就这样结束,是不是就不会再痛苦了呢?”
可就在那一刻,她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出从外婆号码上发过来的短信。
【你外婆怕你忙,不敢给你打电话。让我给你发条短信,说是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还说“我们映雪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