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椅子到底哪里古怪?”
阿蕾娅往前凑了两步,目光在王座的石纹与里昂紧绷的侧脸间来回扫视,“是有什么特别的触感,还是……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里昂的指尖抵在膝盖上,微微发颤,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开口:“都不是,就是有股说不清的力量在吸引我。”
他盯着王座顶端的浮雕,那些模糊的花纹在他眼里渐渐扭曲成星图的轮廓,“好像它在等我坐上去。”
“等你?”
阿蕾娅皱起眉,伸手想去触碰王座的扶手,却被里昂猛地抓住手腕。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陌生,然后说道:“别碰!危险!”
阿蕾娅被他掌心的力道捏得一痛,刚想开口,就见里昂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王座。
她伸手去拉,指尖却只擦过他的衣角——里昂已经转身,重重地坐上了那把冰冷的石椅。
“里昂!”
阿蕾娅惊呼着上前,可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头歪向一侧,昏迷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身体里那团沉寂许久的金色光影,阿斯克瑞亚的灵魂本来靠近王宫时就逐渐陷入沉睡,而不知道怎么,就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灵魂的光芒不断的闪耀,在他周身萦绕成一圈淡淡的光晕。
此时里昂的意识瞬间坠入无边黑暗,耳边却炸开了细碎而清晰的声响。
“王后!王后!生了!是位小王子!”侍女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混着婴儿微弱的啼哭。
“快……快抱过来让我看看。”王后的声音虚弱却温柔,带着初为人母的颤抖。
黑暗中突然透出刺眼的光,里昂眯起眼,适应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锦缎床榻上,妇人抱着襁褓,指尖轻轻拂过婴儿皱巴巴的小脸,眼眶泛红地呢喃:“我的孩子,我们伊斯泰利昂的小王子。”
与此同时王宫大殿内,一名银发垂肩的老妇人仰头望着夜空,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漆黑的天幕上,一颗彗星拖着尾焰划破天际,璀璨得令人心悸。
她猛地转身,跪倒在王座前:“国王陛下!彗星横空,是古籍中记载的‘烬寂’降临之预兆!此星现,灾厄生啊!”
王座上的国王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灾星?难道是……今日出生的那个孩子?”
他沉默片刻,咬牙下令:“传我命令,今日王宫内外所有新生婴儿,一律处死!绝不能让灾祸降临我国!”
“陛下!不要啊!”
殿外突然传来王后凄惨的哭喊。
原本,王后满心欢喜地想要将孩子出生的好消息告诉国王,然而,当她走到殿外时,却意外听到了这样令人心碎的消息。
她的脚步此时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再向前挪动一步。她披散着头发。
然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地砖的寒意透过她单薄的衣裙,直侵入骨髓,但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嘴唇哆嗦着,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眼眶,
“那是我们的孩子啊!饶他一命吧!哪怕……哪怕把他送走也好啊!”
王后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哀求,她的额头一次又一次地重重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每一次撞击都让她的额头渗出一丝血迹,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地磕头,嘴里念叨着求饶的话语。
国王站在殿内,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后如此决绝的模样。
他的心中或许也有一丝不忍,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如霜,“罢了,既然你如此执着,就将他放进木船,丢进大海吧。
生死由天,若他命大,或许还能留一条活路。”
几天后,海边。
王后抱着襁褓,泪水一滴滴落在婴儿的脸上。
她颤抖着将木船推入海浪,看着小船载着孩子渐渐漂远,终于忍不住瘫坐在沙滩上失声痛哭。
里昂感觉自己就是那襁褓中的婴儿,木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咸湿的海风刮在脸上,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此时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没有未来的期盼,只剩无边无际的海水和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漂了多久,木船“砰”地撞上了悬崖下的岸上。
里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她披散着头发,眉眼熟悉却想不起名字。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转身走向崖顶那座孤零零的石塔。
景象骤然破碎,又迅速重组。
里昂发现自己握着一把磨得光滑的木剑,站在塔下的空地上,胳膊酸得几乎抬不起来。
“姐姐,我练不动了,”
他仰头看向台阶上的少女,嘴角撇了撇,“这‘星罗棋布’太难了,我总踩不准点位。”
少女已经十六岁,穿着利落的短装,腰间别着一把铁剑,眼神凌厉:“叫老师!”
她纵身跃下台阶,抬手一剑挑开里昂的木剑,“我再讲最后一遍,记不住就罚你扎马步一个时辰!
星罗棋布是身法根基,踩准了才能动如风;
星光明灭是节奏变化,快时如流星,慢时如残烛;
星轨运转是劲路圆旋,力要顺着剑走,不能硬顶。”
她指着天上的星群,继续说道:
“三垣对应剑法三大母架——紫微垣主守,要稳如泰山;太微垣主破,要锐不可当;天市垣主御,要圆转如意。
北斗七星是七记核心杀招,枢星主镇,璇星主速,玑星主缠,权星主劈,衡星主点,开阳星主撩,瑶光星主化。
二十八星宿对应二十八组身法点位,踩准‘星位’就能布下斗转星移之阵,让敌人找不到你的踪迹。
四象是四种劲意:青龙旋、白虎斫、朱雀钻、玄武黏。
银河是整套剑路的大弧线,劲力要如悬河泻水,滔滔不绝。
流星是舍身一击,以‘陨’换‘命’,败中取胜。
而星雾学成之后能敛息藏形,剑尖微颤似星云朦胧,让敌人不知道该守哪里。
……这些都记清楚了?”
“太、太复杂了……”
里昂挠了挠头,脸颊涨得通红,却还是握紧了木剑,“我、我再练一遍!一定能记住!”
画面再次跳转,石塔的阁楼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
少女的容貌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重,而里昂已经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身形挺拔,握着剑的手稳如磐石。
少女从怀中摸出一块黑曜石吊坠,吊坠上刻着细密的星纹,递到他面前:“阿斯特尔,这是我捡到你时,放在你襁褓里的东西。”
“阿斯特尔?”里昂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像是找回了丢失许久的东西,“这是我的真名吗?
那我之前……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这是当初捡见到你时我给你起的,寓意星之子,自天穹坠落,带来光与奇迹。”
此时少女眼神凝重,接着说道:“其实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的真实身份,你是伊斯泰利昂的小王子。
我瞒了你这么久,是怕你年纪小,扛不住这份责任。
五岁起教你剑法,就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能力。”
“老师,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里昂——不,阿斯特尔摩挲着吊坠上的星纹。
“因为你王兄登基后施行暴政,民不聊生。”
少女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希望你能回去,推翻他的统治,还世界一个太平。”
阿斯特尔握紧吊坠,眼神坚定的说道:“我会的。”
下一秒,场景切换到密林之中。
阿斯特尔手持长剑,剑光凌厉,三两下就击退了一群拦路的匪徒。
树后突然跑出一个同龄少女,穿着精致的衣裙,怯生生地说:“谢谢你……你能送我一段路吗?我不敢一个人走。”
阿斯特尔点头答应,却没问她要去哪里。
此后的日子里,时不时有人过来抓少女,他都拼尽全力将人护住。
直到某天,少女被一伙人强行掳走,他循着踪迹追了三天三夜,最终单枪匹马闯进敌营,将她救了出来。
画面再次转换,落日余晖下的海边,阿斯特尔与少女穿着婚服,相视而笑。“我愿意。”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爱的誓言。
可幸福的场景转瞬即逝。深夜,阿斯特尔路过书房,无意间听到了岳父与两位大舅子的对话。
“那小子既然是落难的小王子!如今我们把莱雅嫁给他了,咱们就以‘作为王妃的家人来辅佐他’的名义帮他夺取王位,等他坐稳王位,再慢慢架空他!”
“到时候,整个伊斯泰利昂就是咱们苍盐家族的天下了!”
阿斯特尔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
再后来,他率军杀回王宫,亲手斩了暴政的王兄,清理了朝中残党。
十八岁生辰那天,他举办了盛大的登基仪式。
登基后不久,他便罗列出苍盐家族叛国造反的证据,将主谋全部处死,剩余族人流放边境。
画面骤变,王座大厅内,莱雅坐在他的王座上,手腕淌着鲜血,嘴角不断涌出黑血,眼神怨毒地盯着他:
“愿你永握权杖,却永失所爱;愿你名耀千星,却无人唤你之名!”
最后一幕,阿斯特尔站在崖顶的石塔上,狂风卷着他的王袍,猎猎作响。
天空中那颗白星突然炸裂,无数火焰陨石像雨点一样坠落,灼烧着远处的城池。
他的视线穿过漫天火光,只剩下曾经捡到他的少女的身影,喃喃道:“阿丝忒瑞娅,原来到最后,我唯一的亲人,只有你了……”白光瞬间吞噬了他,里昂的意识像是被猛地拽了一把,瞬间回到了王都遗迹中。
此同时,阿斯克瑞亚彻底接管了这具身体。
她缓缓睁开眼,如同星空的眼睛扫过围上来的众人,对薇尔莉特和阿蕾娅的询问置若罔闻,猛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大厅的地面,声音冰冷而肯定:“我的身体,就在这下面。”
“你的身体?”布莱克教授愣了愣,蹲下身敲了敲地砖,“这下面不就是地基吗?”
“里昂,你到底怎么了?”
薇尔莉特上前一步,想扶住他的胳膊,“你刚才坐上去之后就不对劲,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
阿斯克瑞亚没有理会,一把抓起地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转身就往外冲。
众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薇尔莉特速度最快,紧紧跟在她身后,心里满是疑惑:里昂的动作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力量和反应都快赶上我了,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空中的花羽扑扇着翅膀追上来,心里嘀咕:这小子怕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这眼神、这气场,跟平时那个里昂完全不一样!
……此时
阿斯克瑞亚一路冲到一道隐蔽的楼梯口,顺着台阶快步向下,片刻后就抵达了王宫的地下大厅。
她在大厅里快步游走,最终停在一处积沙厚重的角落,蹲下身扒开沙子。
薇尔莉特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她纵身一跃,跳进了那个沙坑——那里竟是流动的流沙!
“里昂!快上来!”薇尔莉特伸手去拉,却被阿斯克瑞亚侧身避开。流沙迅速吞没她的小腿、腰腹,直到整个人彻底消失在沙面之下。薇尔莉特急得直跺脚,只能原地等待后面的人。
没过多久,布莱克教授、阿蕾娅等人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里昂呢?”阿蕾娅一眼就看到了空荡的沙坑,急忙问道。
薇尔莉特指着沙坑:“他跳进去了,这下面是流沙。”
“什么?”布莱克教授急得直拍大腿,“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
“等等,”塔克突然开口,看向阿蕾娅,“阿蕾娅小姐,你之前不是也掉过流沙里吗?最后不是没事?说不定这流沙下面有空间。”
阿蕾娅眼睛一亮:“对!我上次掉进去后,发现下面是个巨大的溶洞,只是入口被流沙挡住了!”
话音刚落,花羽“嗖”地一下冲进了流沙。薇尔莉特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跳了进去——她既担心里昂,也放心不下花羽。
“薇尔莉特!”布莱克教授伸手去拉,却只抓到一缕空气。
“你们守在这里,看好塔克,我下去看看!”阿蕾娅对看管塔克的雇佣兵叮嘱道,不等众人阻拦,也纵身跃入了流沙。
留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只能握紧武器,紧张地守在沙坑边,等待三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