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凛冽,滴水成冰,乌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数架直升机在黑夜中穿梭,朝着目标行进,然后盘旋在半空,组成圆圈队形,将下方的厂房团团围住。
紧接着,无数雇佣兵顺着软梯当空而下,动作敏捷,训练有素,落地后迅速四散开来,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
厂房四周荒草丛生,乱石成堆,飞雪落地的簌簌声遮住了急促的脚步,众人闪电般隐没在各个通道和墙壁周围。
这些人都是保罗从一众精锐雇佣兵里挑选出来的,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对于这样的行动也是驾轻就熟,无需多交待什么,更何况这次主顾给出的价格满意到令人发指,没有道理不拼命。
机舱里,只剩下他们四人,保罗看了看旁边的男人,眼神示意他已经准备妥当。
随即,一个简短的指令在众人耳麦里响起。
嘭!
手榴弹先行开道。
硝烟滚滚,火光冲天,霎时间天空亮如白昼。
那能刺穿耳膜的轰隆声,仿佛带着震感,连地面都在颤。
陆景逸哆嗦着唇,望着他身边冷峻沉默的官莫北,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你别想着偷偷出院我告诉你。”陆景逸前两天查房的时候,刚好撞见官莫北和阿江两人窃窃私语,看到他来立马噤声,一看就是在密谋什么,“你伤口缝合的线还没长好,敢乱动,小心以后变成瘸子,嫂子嫌弃你。”
官莫北当时望着他没说话,但那双眼睛里的坚定执着,让他知道他根本就拦不住。
陆景逸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不忍看着兄弟这么一天天受折磨,也或许是一时热血上头,总之,牙一咬,心一横,他就这么跟着过来了。
有他陆大院长在,好歹有个照应不是。
直到登上飞机,看到那些全副武装凶神恶煞的雇佣兵,他才真的后悔了,悔得想撞墙。
下方机关枪的扫射声,炸弹的爆破声,无一不令陆景逸震撼,他甚至怀疑现在是不是在拍电影,脑子里幻视之前看过的那些m国大片,不由想下面那些人是不是也会血肉横飞,脑浆迸溅……
陆景逸抓紧官莫北的胳膊,声调都变了,“哥,哥,咱可不能下去凑热闹啊,你花了那么多钱是吧,那得花得值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咱老实待着,啊。”
官莫北凝神听着蓝牙耳麦里的声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保罗笑眯眯地看了陆景逸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陆景逸知道自己怂,可这是掉脑袋的事儿,他就这一条命,跟他们玩不起,他又求助似地望向阿江,“江儿啊,你可得拦着点你家少爷啊,不是哥胆小,实在是他这身体经不起折腾,哥这是为他好。”
阿江木着脸,心想你还是没我了解少爷。
突然,那些刺耳的声音停止了。
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
官莫北背脊僵了僵,按着耳麦,怕遗漏任何一丝信息。
“左侧清空,无活口。”
“右方清空,安全。”
“……”
正当所有人如释重负的时候,耳麦里又乍然响起一道声音。
“报告!厂房后方发现一处地下通道,目标很有可能已经逃离……”
官莫北脸色巨变,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转眼间踏上悬梯。
阿江紧随其后。
“哎呦我去!”陆景逸的手僵在半空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不听使唤地背上医药箱,苦命地跟了上去。
刚建成不久的制毒工厂,此时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烧成焦炭的房屋覆盖了积雪,灰黑色的泥水混合着赤红的血液,冲向那些散落满地的肉体碎片,脚踩上去发出一声声闷响,不知是枯枝还是人的残骸。
陆景逸哪见过这种场面,当下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深一脚浅一脚地躲避着,忍着强烈的呕吐欲望,几欲栽倒在地。
保罗从后拽住他,拿枪点了点他的胸口,语气轻松道:“陆院长还是回去等吧,这里不适合你。”
陆景逸被他那声“陆院长”刺激到,这时候哪肯服输,他挺了挺胸膛,看了一眼前方大步流星的主仆二人,甩开保罗的手,很有种地追了上去。
官莫北来到那处塌方前,蹲下身子,用手扒了扒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洞口,心突突狂跳起来,一个不祥的预感瞬间侵袭脑海,不安如野草一般疯长,冲击得他头昏脑涨。
“保罗!”
保罗一听他语气不善,也不敢再嬉皮笑脸,麻溜地过来领命。
“留几个人把这里挖开。”
没有提前考察清楚地形是保罗的失误,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他要确定这个密道是通向哪里,但愿……
官莫北说完,顾不上听保罗回话,转身匆匆离去。
戚南风抓着二楼窗台的栏杆,翘首而望,铁栏杆上早已化开一层冰冷的雪水,她却浑然不觉,紧张得全身冒汗。
夜色浓郁,黑暗中的那一片红尤为明显,她所在的位置,离厂房并不远,可也不可能看到里面的具体战况,只是那团熊熊燃绕的火焰太过刺眼,好像一片红色海洋,牢牢地抓着她的眼球。
楼下的巡逻保镖显然已经不太镇定。
平时井然有序的队形,此时也变得脚步杂乱,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的惶恐。不知道工厂那边出了什么事,可是没有少主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叩叩叩!
戚南风浑身一震,猛然回头。
这个时候响起的敲门声,简直比恶鬼还可怕,刺激着她本就紧张的神经。
卧室门是反锁的,只能从里面打开。
所幸,在敲了几下没有回应之后,声音便停止了。
戚南风刚松了一口气,心还没彻底回落,就听“轰”的一声,外面的人居然直接开枪,强行破开了门。
戚南风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口的黑影。
浑身是血一脸阴鸷的顾野乍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戚南风心狠狠揪紧了。
她不明白,那样的轰炸,他怎么还能逃出来,又怎么会这么快回到在这里。
“啪”的一声,卧室的大灯打开。
戚南风更加看清了顾野的样子。
他全身上下沾满灰尘血迹,脸上伤口还在流血,黑色西装破败不堪,布料被血染成一种更浓郁的颜色。
早上还一派西装革履优雅矜贵的模样,此时荡然无存。
顾野用那只拿枪的手撑着墙,另一手捂着腹部,一步步走来,洁白的墙面随着他的动作画下一道长长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