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放下茶杯，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三下：“大家的意见，我都听明白了。”
他拿起张扬的政绩清单，目光缓缓扫过会议桌两侧：“嘉和的情况特殊，需要能干事、敢担事的干部。
张扬同志的实绩摆在那里，群众的认可也摆在那里，破格提拔他，符合‘看实绩、重担当’的导向，也符合嘉和当前的迫切需求。”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坚定：“至于班子搭配，省委会再找林振华同志谈话，明确工作要求；组织部门要尽快做好考察、公示等程序，确保张扬同志能尽快到岗。
嘉和不能再等了，改革和建设，必须抓紧推进。”
曹先的话等于定了基调，省委书记都表态了，再加上这么多人支持，其他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赵瑞敏看着曹先，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照片上投下一道光斑。
散会时，曹先叫住赵瑞敏，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
“你刚才那番话，很有分量。”曹先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有时候，咱们就是需要有人敢站出来，把实话说透。”
赵瑞敏笑了笑，目光望向远处的办公楼：“不是我说得好，是张扬同志做得实。
嘉和的老百姓在等，那些等着复工的职工在等，咱们要是再犹豫，就真的辜负了他们。”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带着几分初秋的凉意。
两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忙碌的身影，都没再说话——他们都清楚，这场争论的结束，不是终点，而是嘉和重新出发的起点。
省常委会的消息很快传到嘉和市。
市委大院的传达室里，老张刚把省组织部的红头文件塞进信封，手指还没离开封口，财政局的科员小王就闯了进来，声音发颤：“张叔，听说了吗？省里定了……”
老张把信封往抽屉里一锁，抬头看他：“定什么了？”
“市长！”小王凑到跟前，压低声音：“不是周书记，是……是张市长！”
老张怔了下。
上周还听办公室的人说，周晓梅副书记都开始梳理财政台账了，怎么突然就变了？
消息像泼在热油里的水，瞬间炸了。
打字室里，小李刚把“陈明远案后续处置通知”打印出来，隔壁科室的同事就冲进来：“听说了吗，张扬任嘉和市委副书记、代市长！”
小李的手指猛地按在打印机开关上，卡纸的“嘎吱”声里，有些懵逼的看着同事。
上周周晓梅还来打字室拿过新区学校的规划文件，当时语气里的笃定，现在想起来，竟成了讽刺。
住建局的办公室里，几个科长围着电脑，鼠标点着省组织部官网的公示页，半天没人说话。
“上周开会，林书记还让周书记牵头接财政呢……”
“谁能想到啊？张市长才任常务副市长半年多……”
“周书记那边，怕是……”
话没说完，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几人立刻散了，各自坐回工位，假装看文件，眼角却忍不住往门口瞟——他们想看看，周晓梅听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周晓梅是在卫健委开会时接到电话的。
手机震动时，她正听着主任汇报社区医院的建设进度，指尖在笔记本上记着“设备采购清单”。看到来电显示是市委办，她起身走到走廊，声音带着惯有的平稳：“喂，什么事？”
“周书记，省组织部的文件到了。”电话里的声音透着犹豫：“张扬同志任市委副书记、代市长，您……您要不要回来看看？”
周晓梅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风吹进来，把她耳边的碎发吹得乱飞。
她想起昨天跟党校同学的通话，对方还说“省里倾向于你，再等等”；想起早上整理的财政报表，上面还标着“下周跟张市长对接新区资金”——原来那些“倾向”和“对接”，都成了泡影。
“知道了。”她挂了电话，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会议室里的讨论声还在传来，“儿科诊室布局”“康复设备预算”，这些她之前放在心尖上的事，此刻突然变得遥远。
她想起半年前，陈明远还在时，她为了社区养老中心的资金跟对方争执，张扬当时在旁边帮腔，说“民生项目不能等”；想起上个月评审新区规划，两人还一起修改学校的选址。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会议室的门，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接到通知，省里有新安排，我得回市委。剩下的议程，王主任你主持，结果下午报给我。”
没人敢多问，所有人都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文件，却没人看得进去——谁都能看出，周书记刚才出去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周晓梅走出卫健委大楼，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说去哪。
车在路边停了十分钟，她看着窗外的街景——卖早点的摊子还没撤，上班族匆匆走过，沧澜河的水汽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熟悉的味道。
她想起刚到嘉和时，也是这样一个晴天，她站在河边，看着村民在浅滩上捉鱼虾，心里想着要把这里的民生项目做好。
现在，项目还在，她却成了局外人。
“回市委。”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司机发动车子，她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翻到跟党校同学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停留在“放心，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打字，把手机放回包里。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林振华听到消息时，正在跟审计局的人谈话。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秘书慌慌张张走进来，手里拿着文件，脸色发白：“林书记，省……省组织部的文件。”
林振华皱了皱眉，挥挥手让审计局的人先出去，接过文件，目光落在标题上——《关于张扬同志任职的通知》。
“市委副书记、代市长”——七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
烟盒就在手边，他却忘了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把纸角都揉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