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奈的战术靴碾过地面积水时,某种类似海藻腐败的腥气突然浓郁起来。
走廊尽头的黄铜门把手泛着油润的光,他伸手触碰的瞬间,指腹传来异样的温热——有人刚刚离开。
“萧组长比监控里更年轻。”赵老板将胰岛素注射笔的碎片扫进锦鲤池,水面倒映着珊瑚绒睡衣上歪斜的虎头刺绣。
四条丹顶锦鲤正疯狂撕咬漂浮的塑料碎片,其中一条的尾鳍残留着不规则的灼烧痕迹。
办公桌上的檀香炉升起螺旋状烟雾,萧奈的视线掠过青花瓷缸里蜷缩的水母触须。
那些半透明的胶质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在浅蓝色营养液里拖曳出絮状残骸,像极了法医实验室里腐败的人体组织。
“听说你们在查冷冻货柜?”赵老板忽然用雪茄剪夹起张支票,金属夹齿精准卡在七位数金额的位置,“改装厂每年经手上千辆赛车,难免有些……”他抬手掀开墙上的水墨画,保险柜里整排的镀金奖杯折射着吊灯暖光,“行业标杆总要承担更多社会责任。”
萧奈的指节抵住桌沿,解剖台咖啡杯凝结的褐色冰晶突然在记忆里闪烁。
那些冰晶是陆风用液氮冷冻证物时溅落的,此刻却化作细小的刺扎进他的太阳穴。
监控镜头藏在锦鲤池上方的钟摆里,他数着秒针划过12时的轻微电流声:“三号冷库的液氮输送管,接口型号和火灾现场残留物完全匹配。”
支票边缘突然擦过萧奈的颧骨,赵老板的虎头刺绣在剧烈动作中扭曲成诡异笑脸。
锦鲤池传来水花翻涌的响动,四条鱼正在疯狂撞击强化玻璃,它们的鳞片不知何时变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萧组长知道暗河为什么叫暗河吗?”赵老板的雪茄剪精准剪断水母触须,青花瓷缸瞬间腾起淡紫色烟雾,“有些东西顺着地下水脉漂过来,连消防栓冲出来的都是咸的。”他的皮鞋尖踢到桌底某个开关,萧奈背后的展示柜突然翻转,露出整面贴满改装车照片的金属墙。
某张照片边缘的污渍让萧奈瞳孔骤缩。
那辆银色赛车的挡风玻璃上,残留着与李晴冰鞋底定位器相同的海洋馆标志。
照片日期显示拍摄于两个月前,正是第一个死者出现在污水处理厂的日子。
“这些改装记录……”萧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技术科三天前复原的火灾现场行车记录仪里,有辆同款银色赛车曾出现在监控盲区。
赵老板的笑声突然被锦鲤池的爆裂声打断。
最大那条丹顶锦鲤的腹部诡异地膨胀,在众人注视下炸成血雾。
混着海腥味的水珠溅到萧奈的执法记录仪上,他抹去血水时摸到某种坚硬的晶体——和陆风在冷藏箱里发现的褐色冰晶如出一辙。
“让财务送二十周年纪念册过来!”赵老板突然对着空气大喊,脖颈暴起的青筋像寄生在皮肤下的水蛭。
当穿职业装的会计抱着鎏金账本出现时,萧奈注意到她胸牌的挂绳缠着半截荧光绿的渔线,与孙赛车手描述的可疑人物装扮完全吻合。
账本翻动带起的风掀开了窗帘,暴雨中的改装厂轮廓正在发生奇异变化。
萧奈看着那些流淌在钢架结构上的雨水,突然意识到整栋建筑的外墙排水管都在反常地震颤,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物正在管道深处蠕动攀爬。
“萧组长!”贺阳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炸响,背景音里混杂着尖锐的电子干扰,“定位信号在移动,朝你那边……”杂音吞没了后半句话,萧奈的余光瞥见账本某页闪过墨绿色的防伪水印,那波浪纹路与青花瓷缸里溶解的水母触须形状完美重合。
赵老板的雪茄剪不知何时抵住了账本边缘:“听说刑侦组最近在查跨海大桥的集装箱走私案?”他剪下的碎纸片飘向锦鲤池,遇水立刻舒展成半透明的薄膜,渐渐显露出海洋馆的立体标志,“有些暗流,最好别碰。”
萧奈像触电一样猛地向后退去,身体失去平衡,撞翻了展示柜上的海螺标本。那只海螺标本在地上滚动了几下,最终停在了他的脚边。萧奈低头看去,只见螺壳内部附着的黑色卵状物也随着滚动而滚落出来,正好落在他的脚边。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陆风昨天深夜发来的尸检报告。报告中提到,第二名死者的呼吸道里嵌着类似的钙化物。这些黑色卵状物与报告中描述的钙化物如此相似,让萧奈不禁心生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潮湿的水汽从空调出风口喷涌而出,带着地下暗河特有的咸涩味道。水汽迅速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层薄薄的雾气。水汽接触到账本纸页后,立刻凝结成一颗颗珠状的盐晶,使得纸张变得有些湿润。
法医实验室里,排风扇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似乎在努力驱散着这股潮湿的气息。陆风站在解剖台前,手中的解剖刀悬在培养皿上方,微微发颤。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紧盯着培养皿里的褐色冰晶。
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咸腥味道。这股味道让陆风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萧奈。他想起萧奈今早出门时,战术腰带扣上残留的深海淤泥气息,那是一种来自深海的、独特的味道。
陆风的视线从培养皿上移开,落在了玻璃器皿上。玻璃器皿清晰地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而在培养皿里,褐色冰晶正在恒温箱中缓慢融化,析出一种诡异的靛蓝色沉淀物。
“老陆!”解剖室门被撞得哐当作响,贺阳举着平板冲进来时,发梢还沾着机房特有的静电碎屑。
他的运动鞋在地面拖出凌乱的水痕,显然是冒雨跑过三个街区,“你看这笔改装费支出,李供应商提供的涡轮增压器价格比市价低40%——”沾着泡面油渍的指尖戳向屏幕,电子账单的墨绿色水印在冷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微光。
陆风摘掉橡胶手套,指节残留的尸检报告油墨蹭花了平板屏幕。
翻动的电子账页在视网膜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某栏标注“海洋生物标本运输费”的条目让他瞳孔微缩——这正是上周打捞上岸的走私货轮报关单上消失的条目。
解剖台的无影灯突然闪烁,培养皿里的蓝色沉淀物开始沸腾。
陆风抓起冷藏箱的瞬间,贺阳的惊呼被骤然响起的警报声撕裂。
监控屏幕上,代表萧奈的定位红点正在改装厂平面图疯狂颤动,就像被渔网困住的海月水母。
“他要切断所有关联证据。”陆风撞开应急通道铁门时,解剖刀在掌心刻出月牙状血痕。
暴雨砸在连廊玻璃顶棚发出爆裂声响,他看见李晴冰蜷缩在改装厂东南角的监控盲区,特制作战服的夜视镜片映出支离破碎的雨帘。
女人纤长的手指正以特定频率敲击通讯器,那是他们儿时在海军大院发明的密码:危险、等待、突进。
办公室门缝渗出的咸涩水雾让陆风后颈汗毛倒竖。
他踢开门的刹那,看见萧奈的后腰抵在檀木桌沿,解剖刀熟悉的寒光正从赵老板的雪茄剪下方闪过——那是他们交往周年时他送给恋人的钨钢刀片,此刻正牢牢卡在支票撕裂的锯齿边缘。
“三号冷库的液氮管每天运输二十公斤标本。”陆风的声音像淬火的钢,冷藏箱重重砸在青花瓷缸边缘。
飞溅的营养液淋在赵老板的虎头刺绣上,珊瑚绒布料立刻腐蚀出蜂窝状孔洞,“需要我展示这些水母触须的dNA比对结果吗?”
李晴冰的惊呼被玻璃爆裂声淹没。
锦鲤池的强化玻璃突然呈蛛网状龟裂,暗红色鱼群在血色水流中疯狂旋转,竟拼凑出跨海大桥的轮廓。
赵老板的瞳孔在听到“dNA”时剧烈收缩,握支票的手抓向桌底暗钮,却被萧奈的战术靴狠狠踩住腕骨。
“你以为剪断监控线就能……”萧奈的冷笑戛然而止。
他颈侧突然浮现细小的晶状体,正是褐色冰晶汽化后凝结的产物。
陆风扯开恋人领口时,手指触到皮下游走的颗粒物——就像他们在第三个死者淋巴系统中发现的寄生体。
会计怀中的鎏金账本突然自动翻页,墨绿色水印在潮湿空气中膨胀成三维投影。
贺阳的尖叫从陆风口袋里的通讯器炸开:“那些防伪纹路是加密坐标!”投影中浮现的航海图正与沸腾的培养皿产生共振,蓝色沉淀物聚合成箭头形状,直指改装厂地下层。
赵老板的狞笑混着锦鲤垂死的挣扎声:“暗河涨潮时,消防栓里游出的可不只是……”他的威胁被某种高频声波切断,所有人耳膜同时刺痛。
李晴冰的军刀还悬在切断水母培养皿的电缆上方,屋顶突然传来钢架结构扭曲的呻吟。
当第一滴咸涩的雨水穿透天花板落在账本上,墨绿色坐标突然开始燃烧。
陆风把萧奈推向安全角落时,看见李晴冰扑向滋滋作响的配电箱,她割断的电缆迸发的火星,在潮湿空气中绘出短暂的爱尔兰火焰纹。
地底传来的轰鸣比雷声更沉闷,像是巨型章鱼触须拍打混凝土的闷响。
展示柜上的海螺标本集体爆裂,黑色卵状物在地面弹跳着组成箭头图案,直指西北方的监控室方向。
萧奈的执法记录仪突然自动开启,最后三十秒空白录像里,隐约有海洋馆虎鲸表演的混响。
贺阳的定位器在此刻彻底熄灭,但所有人已看清那些黑色卵状物的滚动轨迹——与陆风昨夜在尸检台绘制的死者创伤分布图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