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鹏收起笔记本，跟着顾晚晚和秦峰到了办公室。
刚坐下，秦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孙鹏。
“秦厂长，这是啥？”
孙鹏有些紧张，拿着文件没有直接打开。
谢辉在秦峰和顾晚晚面前可以疯疯癫癫，而且越是人少时越这样。
可他正好相反，也是人少时越紧张。
生怕自己什么事情没处理好，厂子把他给开了。
别说江城、临海，就是京北、沪市他都不一定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工资高，待遇好，年底还要薪资改革，厂里中层以上的领导都有干股。
孙鹏看中的是钱，但更看中的是锻炼的机会。
要是去国营单位，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得熬二三十年的资历，也不一定能当上领导。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孙鹏看着秦峰的笑脸，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打开刚看了一眼，赶紧把文件夹合上。
肯定是看错了。
这是幻觉，绝对是幻觉。
孙鹏不死心，又打开看了一眼，不是幻觉。
现在他只觉得呼吸困难，下一秒好像要抽过去。
秦峰和顾晚晚预料到孙鹏会是这个反应，但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大鹏，你没事吧。”
孙鹏啪地合上了文件，放在了桌子上，眼睛闭上好一会儿，心里默念：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可无论默念多少遍，再一睁开眼，那份文件还是摆在自己面前。
秦峰笑嘻嘻地看着孙鹏，跟媳妇说道：“媳妇，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大鹏肯定是这个反应，他胆小，肯定害怕。”
顾晚晚笑而不语，其实她也想看看孙鹏的反应。
这么一看，果然和自己猜的没错。
孙鹏一听秦峰这话，脸憋的通红，“秦厂长，我这是胆小吗？是你胆子太大了。咱们这边厂子刚稳定下来，你和顾厂长明年就要再开五家厂子。五家，那可是五家啊，一年之内！”
孙鹏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能抓掉好几根。
秦峰看见媳妇笑，也跟着笑，“行了行了，别揪了，揪成三毛你还得买假发。”
“顾厂长，你赶紧劝劝秦厂长，我看他是疯了。咱们现在摊子铺得太大，得稳扎稳打，不能冒失，现在四个厂子一年利润都大几十万了，已经够可以的了。”
文件里写的是明年的计划，秦峰和顾晚晚必须提前安排好。
没多久就要到九十年代了，五家厂子根本不算多，如果不抢占市场，马上就要被市场上其他强劲的对手吞并。
这两年“百乐”风头正盛，提“百乐”还有人知道，如果没有及时拿下市场，别说十年，就是两三年后，都不会有多少人想起江城原来还有一个叫“百乐”的厂子。
几年后像旭日升红茶、汾煌可乐、乐百氏、太子奶……
好多红极一时的品牌，无论什么原因，后来也逐渐没落，直到销声匿迹。
顾晚晚知道孙鹏骨子里保守，万事求一个稳，但也没想到跟着厂子这么久，性子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今天一试，果然还是一样。
不过，顾晚晚也不是想让孙鹏去开疆扩土打前站，而是告诉孙鹏未来厂子的安排。
有的人适合打江山，有的人适合守江山。
孙鹏显然是后者。
顾晚晚没有直接说，而是看着孙鹏开口问道：“孙鹏，你现在一年工资多少？”
“我啊，我今年工资，算上各种出差补助，还有股份，一万块吧，具体是多少，我也没算过。”
孙鹏还真没算过工资是多少，别的工人发工资都是拿着现金回家当生活费。
现在孙鹏就老哥一个，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都是让会计直接给他存到银行里，回头把存折直接给他。
这两个月，他忙得都没时间看存折里有多少钱。
“要是一年两万块呢？”顾晚晚继续问道。
孙鹏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但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要是两万，那就更好了。但现在工资够高了，顾厂长，不用涨工资了。”
顾晚晚轻咳了一下，没想到孙鹏还误会了，“工资肯定要涨。”
孙鹏一听眼睛直发光，紧接着问道：“啥时候？”
“以后的，肯定会涨。”顾晚晚敷衍了两句，“你刚才说利润几十万已经够多了，但谁都不会嫌兜里的钱多。咱们厂子不也一样吗？”
不用琢磨，孙鹏马上点了点头。
是啊，谁会嫌钱多了烫手呢？
“但是，咱们厂子现在刚在临海站住脚，而且站得还不太稳，我觉得还是应该稳扎稳打，五个厂子太多了，要不还是两个吧。这样明年年底就是六个厂子。”
秦峰打断了孙鹏的苦口婆心，“五个就是五个，这事不用你劝了，我们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回江城好好守住两个厂子，顺便照应玉湖的分厂。”
“啊？秦厂长，你是让我回去？那临海的厂子怎么办？现在还没有厂长呢。”
说实话，这段时间，孙鹏也知道自己不适合继续扩展新厂。
江城、玉湖是小地方，很多事情自己还能处理，但要是他要是去个新地方，肯定玩不转。
“这个……再说。”
一句再说，孙鹏也知道自己不便多问，当天下午就和秦父秦母一起坐车回了江城。
谢辉送完货回来后，听说孙鹏不干了，心里咯噔一下，小跑着到了厂长办公室，哭丧着脸指着秦峰，
“峰哥，你变了，你彻底变了。”
顾晚晚去了财务室给几个会计和出纳开会，办公室里只有秦峰一个人，他正拿着媳妇写好的那份文件琢磨，文件上几个城市都不是省会城市，走的还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
直接硬闯省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头破血流。
“啊？小辉，怎么了”秦峰一抬头看见谢辉皱得跟晒干的茄子一样的脸，还以为刚才送货时发生了什么事。
“峰哥，你变了，你彻底变了，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谢辉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哭戏说来就来。
不过，就是没有舞台演员哭得那么唯美，毕竟，演员哭的时候不带鼻涕泡。
“什么要你不要你的，别恶心我啊，小心我把隔夜饭给你吐出来。”
“你不是把大鹏哥给赶走了吗？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我在你心里……”
谢辉掩面哭泣，顺便擦了擦泪，刚才有点太用力，鼻涕泡不受控制。
“什么赶走了？他那是回江城管厂子去了。”
“啊？那我听说……”谢辉眼泪一秒回去，就是这么收放自如。
人家孙鹏都没说什么，怎么才一下午，厂里传出这种话？
秦峰冷着脸问道：“谁说的？”
谢辉没犹豫，立刻交代：“峰哥，是柳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