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可为陆卿作证。”跪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陆朝,这会儿忽然开了口。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那边。
陆朝跪在那里,腰背挺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眼下南书房中的气氛并没有那么多剑拔弩张,又仿佛他也并不是很迫切地想要替陆卿出头。
一切就只是普通的闲谈罢了。
“你?”锦帝睨了陆朝一眼,“难不成你也是同他一道去了梵地?”
“儿臣并未踏入梵地半步。”陆朝一脸平静地摇了摇头,“但是儿臣在听闻此事之后,便觉得事出古怪,为了避免有心人利用此事制造事端,这才即刻启程赶回京城来。
虽然我并未到梵地去,但此事毕竟关系重大,仅凭梵王侄子的一面之词也不能坐实陆卿等人谋害梵王的罪证。
所以在返京之前,我也派了人过去想办法拿到了神医严道心给梵王开的药方。
那药方快马加鞭送回来之后,我便将它送去给宫中,交给尚药局的奉御亲自查看,确定并无问题,药方之中都是一些排毒养身的东西,并且没有任何药性相斥会损人寿命的东西。
儿臣回到京城之后,也亲自监督了对梵王尸首的验看。
这里是梵王尸首的查验文书。”
他从袖中拿出一份文书,规规矩矩双手举过头顶,一旁的高公公连忙上前,从他手中拿过去,送到锦帝的桌案上。
锦帝拿起来翻看,陆朝继续说:“此事关系重大,因而参与查验的也都是经验丰富的权威之士。
根据他们的验看,那梵王在身死之前就已经与活死人并无两样,说是外强中干都有些不合适了,完全是风中残烛,无论如何也活不长,暴毙只是早晚的事情。
从他的五脏六腑被损伤的情况,也可以看出那是经年累月被毒药一点点侵蚀所致,最终导致脏腑气绝,真元脱散。
由此可见,梵王之死,归根结底源于有人经年累月在他的衣食起居过程中投放毒药,并非严道心调制的解药出了问题,因此并不能将梵王之死归咎于严道心,更不能将这个罪状加诸于陆卿的头上。”
锦帝把手中的文书翻了翻,抬眼看向下面:“所以,你现在是在替他向我求情?
哪怕我之前在早朝上已经因为此事斥责过你,你也依旧打算冒着惹怒我的风险,替陆卿求情?”
祝余跪在后头,听到锦帝这么问,忍不住偷偷抬眼朝锦帝瞟过去,发现锦帝这话虽然是问陆朝的,目光看向的却是陆卿。
“是。”陆朝从容而又坚决地点了点头,“儿臣与陆卿从小一同长大,对他的人品性情均深信不疑。
虽然说梵王暴毙,事关重大,不能轻忽,一定要有一个说法才行,但是陆卿作为锦国的逍遥王,也同样不能无缘无故蒙受不白之冤。
藩国的关系固然需要维护,但锦国的脸面也同样重要。
若是随便什么藩王的亲眷都能够诬告陷害锦国的皇子、重臣,那我们锦国的尊严又将被置于何处?
因此,儿臣恳请父皇秉公处理,决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锦帝把目光从面无表情的陆卿的脸上移向陆朝,见陆朝也是同样的表情淡然,语气坚定却并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浮现在脸上。
见此,锦帝突然笑了,不过他的笑容消失的很快,只是从眼角流露出来,没等滑到脸颊便消失不见,看起来依旧是冷峻严肃,甚至有些阴沉的神情。
“好,好好好。”他沉默了一会儿,啪啪拍了几下巴掌,“好一个兄友弟恭,手足情深呐!
你们是兄弟同心,情深义重,我倒成了那个不讲情面的冷血无情之人了。”
“儿臣绝无此意。”陆朝开口道,“在儿臣的心目当中,父皇一直以来都是明事理重情义的仁君。
相信这一次,事实摆在面前,真相也已经清晰,父皇最终的决定也必然会再一次印证儿臣对您的看法。”
陆朝这一番话,无疑是在给锦帝戴一顶高帽子,锦帝也听得出来,只是夸人的话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人觉得刺耳,他只是哼了一声,并未多做回应,而是把目光再次看向陆卿。
“你呢?你又怎么说?”他开口问,听那个语气,似乎是希望陆卿也能够给出与陆朝相似的回答。
陆卿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跪得笔直,垂着眼皮,一言不发。
一旁的高公公见状,急得不行,他在锦帝身侧,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仗着自己站的位置,锦帝只要不回头就看不见他的脸,于是眼睛一个劲儿地冲陆卿眨巴,试图把暗示变成明示,赶紧传递过去,好让他开窍地张口。
偏偏陆卿这会儿就好像是被倔驴给附体了似的,一言不发。
锦帝渐渐失去了耐心,脸色也愈发阴沉,开口斥道:“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
陆卿依旧不语。
“陛下息怒,许是逍遥王爷他这些日子在那枷禁所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会儿还有些恍惚……”高公公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开口。
锦帝一抬手,他便立马吓得闭上了嘴巴,生怕一不小心惹火烧身。
“哼,什么恍惚!先前我问他话的时候,他不是嘴巴和脑袋都好得很!”锦帝狠狠地剜了陆卿一眼,“我看他分明就是不知好歹!
这么多年来,我对他的用心良苦,他是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就连他的那些胆大妄为的胡来,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可倒好,非但没有半点感念之前,现在倒是长了本事,自己做错了事,跑去私自跑去梵地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回来,还在这里梗着脖子与我置气。”
说着,他一指陆卿身后跪着的祝余,对陆卿说:“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整日里带着进进出出的这位余长史究竟是谁?!”
锦帝这么一说,原本垂目不语的陆卿顿时抬眼朝他看了过去,祝余也赶忙看向锦帝,一颗心猛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