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绵双目凄切地看她：“我只是想着，他要是肯帮忙，便多一条生路。”
看着她这样子，李英低下头去，又见她双手粗糙，是干久了苦活累活的，没有半点儿当年的模样，又是一番心疼，不由感慨：“若是当初没有嫁人就好了，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哪用得着受这么多苦！”
李绵沉默不语，好半晌才苦笑：“要是可以，我又何尝不想，可惜世道艰难，一步走错便是步步错。”
想着这么多年吃过的苦头，姐妹俩抱头哭泣，李绵说：“李江还算老实，虽没什么本事，这些年也任劳任怨，苦活累活都干得，可惜落了一身病，前段时日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眼看着李绎考上举人，就要出头了，谁想到这个逆子，他又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英拍着她的背，纠结再三，犹豫着说：“如今京中早就没有承平侯府了，姜家落败后，他举家离京，不知去向，即便找到他，他也帮不了我们。”
李绵一怔：“怎么会……”
李英叹息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 还有一条路，或许可以一试。”
“姐姐快说。”李绵急急道。
李英压低了声音问她：“当年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吗？”
李绵红着眼睛看她：“记得，我带了他五年，后来被承平侯夫人赶出府去，便没有了联系。”
李英捏住她的手，轻声说：“姜清如今是太子妃，或许求一求他会有用，只是他那时年岁尚小，不一定记得你。”
二十一年前，风兰秀提前一个月寻找奶娘，那时候李绵一家还在京中，她刚生下李绎不到一年，奶水充足，经过李英的引见，做了姜清的奶娘。
李绵曾经和姜清一起，被关在四方小院中五年，姜清五岁之后，承平侯夫人忽然想起这个人来，便将她撵出府去，又怕她对外说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曾派人灭口，幸好被承平侯发现了此事，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目的，他暗中救下了李绵一家三口，并给了一笔银钱，让他们出京去。
曾经说，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处，可以寻他，但是不能让张家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李绵没料到，承平侯府那样的富贵门第，也落没得如此快。
“不论如何，我都去试一试，要是得了太子的照拂，绎儿死罪可免。”李绵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太子府那样的地方，又岂是他们去得的？
李英捏着手心，忐忑道：“阿绵，姐姐还有汶儿要兼顾，不敢掺和此事，但是我听说太子府的人，都爱往山外楼去，明日就是元宵节，我领着你去那儿看看，能不能成事，全看你自己的了。”
李绵当即道：“姐姐放心，我断不会连累你和汶儿。”
……
夜风吹着，街道两侧的红灯笼轻轻摇晃着，上官柳立在窗边，沉默地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夜市。
肩头忽然一重，影一拿了大氅给他披上：“夜里凉，为何在此处吹风？”
上官柳拉着领子：“街上真热闹。”
“明日就是元宵节，自然热闹，要不我陪你下去看看？”影一问道。
自从玄幽的事情之后，上官柳就变得很沉默，时常一个人发呆，回到京城以后也没见个笑脸，影一很担心他。
上官柳摇摇头，问他：“你们明日休沐么？”
影一沉默一瞬，轻轻点头：“嗯，殿下特许休沐，兄弟们都自行潇洒去。”
“他们从前最喜欢来山外楼的，现在都不来了。”
影一愣了下：“和你没关系，那些小子，有的忙着谈情说爱，还有几个成日躺在屋里，饭菜都要人送到床边去，懒得不像话。”
“这几日殿下也休息，成日陪着公子往小院跑，忙着陪大祭司呢，并非因为玄幽的事而疏远你。”
上官柳抬眸看他：“真的吗？”
影一心头一紧，连忙将人抱在怀里哄一哄，心里想着，明日必须喊他们几个来，好好热闹一下，省得上官柳一天东想西想的，怎么都不开心。
翌日一早，影一便回到太子府去，到了影卫院，所有人都已经起身了，正在院中训练。
看见他回来，连忙起身问好，影一看了一会儿，见他们都差不多了，便让人都停下，问道：“今日元宵节，你们做什么去？”
影二沉默着走到石桌旁，喝了几口水，才说：“我哪也不去，回屋睡觉。”
影三暗戳戳看了影七一眼，没说话。
影四挠挠头：“吃几个汤圆得了，这周边兄弟都玩腻了，懒得出去。”
影一接上他的话头：“对、得吃汤圆，就去山外楼吃吧。”
“啊？”影四愣住，默默摸了下自己的钱袋子，“府里有汤圆啊，昨日公子还让厨房多做些，每个人都能吃上。”
“山外楼的更好吃。”影一面不改色道。
影四啧了声，他怀疑是山外楼东西太贵，生意不好了，影一替上官柳坑自家兄弟来了。
“不去不去。”
影一顿了下，心底突然没了底，他正色问道：“为何？”
影四捏着钱袋给他看：“这个月还没发俸银呢！要是让文安知道我出去胡吃海喝，又要唠叨了。”
影七也叹息道：“是啊，我的银子都拿给我哥了，这会儿穷着呢。”
影三立刻瞪大眼睛：“早说啊，我的给你。”
影七拒绝：“不必，你自己拿着吧。”
“别啊，我拿着也是乱花，你拿着用吧。”
影四凑了过去：“老三，小七不要你可以给我啊，我特别缺钱。”
然后换来影三毫不留情的一个肘击。
其实也没有多疼，但影四喜欢夸张，他抱着肚子鬼哭狼嚎地喊荼凌：“凌哥，他欺负我！”
荼凌默默压下嘴角，说了句：“该！”
影五影六不愿参与纷争，见影八影九在一边吃甜糕，便过去分走一些。
影一默默看着，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扬声道：“我请。”
众人纷纷抬头看他，沉默一瞬后，齐齐转身就走，身影如风一般，消失在墙头上，一点拖沓的意思都没有，弄得影一头一次摸不着头脑。
等影一重新回到山外楼以后，发现他们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已经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