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的初遇？”
将窗户关上，绫竹看着眼前透明的魂体。
“孤铭和紫嫣如我所说的那样在那一晚死掉，他没过多久就来找了我。”
衾无冕淡淡道：“他跟我说，想要带着一个人从这里出去，我们一拍即合，后来做了很多事。”
“这些事情你包括你。”
“我们查到了一些事情，你很完美，这种完美格格不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应该不止一种能力，除了莫旗和你本身的冰系，你应该还隐藏了另一种能力。”
绫竹轻轻的摩挲着手指，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不是鲛告诉我的。”衾无冕道：“蛊惑人心，无条件的信仰，尽管你本人基本上不怎么动用，但像这样的能力也实在是过于超模。”
“‘那位’在组织里把很多资源都倾斜在了你的身上，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抬起了眼眸，绫竹沉默的与他对视。
衾无冕狭长的丹凤眸里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讥讽，像是看到了某个厌恶至极的人：“……‘那位’只是传说，他从未出现，但也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存在，你见过吗？”
绫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深邃了起来。
“……夺舍。”
轻轻的两个字落下，却重重的砸在两人的心头。
绫竹摩挲手指的动作顿住了。
衾无冕的魂体有些透明，却依旧能看出来眼睛里越来越浓的讽刺：“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操控了一个又一个人，你的完美是他的纵容，因为他从来都不是在培养一个手下，而是在给自己打造一个完美的躯壳。”
“你越完美，对他而言就越是有利。”
某种粘稠的恶意，似乎在这一刻攀爬上了身体，绫竹只觉得一阵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厌恶感席卷了全身。
“鲛选择把你返回这个世界是有原因的，因为你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衾无冕定定的看着她：“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实际上，你的名字应该叫洛绫竹，因为你本就是洛家的女儿。”
“那个剧情是我们两个一起编撰的，虽然有一些……被他杜撰出来的艺术加工成分，但，这个家庭就是你的家庭，你的母亲也确实是你的母亲。”
心脏骤然收紧，绫竹本能的攥紧了双拳，手指关节处泛起白色。
衾无冕却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命运就像是一棵大树，有着无数的枝桠，每一根枝桠都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选择。”
“在一个命运的支线里，你没有丢失，也没有成为杀手，最终接手洛氏，成为了知名的企业家。”
“在另外的一条支线中，你依旧丢失，被拐卖之后成为了一名杀手，但仅仅是普通的杀手，也做的很好。”
“还有一条支线，同样也是你走失并成为了杀手，最后被找回，而我们正是依据这部分支线情节，对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整与改动，精心为你编织出了一份新手指导手册。”
最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在众多错综复杂的命运狭缝之间，不管你身处何种境遇，从事怎样的职业，都能够凭借卓越的天赋，做到最为顶尖的水平。”
“所以对于你此番来到这个本就属于你的世界，我们也从未怀疑过你会没有办法应对。”
他笑起来：“这是你既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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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最后一道油泼在辣椒上，看着红彤彤的汤底，洛妗霄随手取下了身上的围裙。
仔细的盛好米饭，将饭菜放在托盘之上，她稳稳的端着，沉默的走向摆在房间那些的鸟笼之中。
拉开了门，她看到了正站在窗边安静望着月色的少女。
轻轻的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洛妗霄低声道：“该吃饭了，姐姐。”
收回了视线，绫竹走了过去。
洛妗霄没有打扰她用餐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
手腕传来微凉的触感，她的动作怔住了。
“我们谈谈。”
绫竹低声道。
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黯淡，洛妗霄回过了身，低声道：“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摇了摇头，绫竹道：“我想说的不是那个。”
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她看向洛妗霄：“去拿双筷子，陪我一起吃饭。”
沉默的点了点头，洛妗霄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走进来。
绫竹给她拨了些米饭。
洛妗霄看的鼻头有些发酸，轻声道：“……我关了你这么多天，我以为你会怪我。”
“没什么好怪的。”
绫竹夹了一筷子菜：“你没有短我的吃喝，吃穿用度也很好。”
洛妗霄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毫无隐私的鸟笼以及磨砂的浴室：“……这是在骗我吗？”
“我不屑于骗人。”
“……”
端着碗，发丝遮住了洛妗霄有些晦涩的眼眸：“可你骗过我啊，那算什么，算我倒霉吗？”
夹菜的动作顿住，绫竹的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我没有骗你。”
她在那年跟江月牙说洛家的事情，是为了在未来确认她的身份，她确实夹带了一点自己的私心，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没有骗我？”
洛妗霄笑起来，笑声悲凉又嘲讽：“那我这么多年遭受的算什么，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啊！”
“你以为7年很好过吗，你以为你妈是什么很好的人吗，你以为我这么多年霸占你的身份，我过得很开心吗！”
说着，洛妗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重重地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筷子断成了两截，飞溅出去。
她的双目赤红，像是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是多年来积攒的怨气以及对绫竹说不清道不明的恨。
“你凭什么不来找我，你凭什么把我推到那个火坑里，凭什么我什么都做了，你的眼里永远都是看不到我！！！”
她猛地站起身来，由于动作太过剧烈，椅子向后翻倒在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绫竹。
“绫南比我重要，宋尧比我重要，甚至连你妈那种该死的人都比我重要！在你的心里，似乎所有人都比我有地位，只有我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我究竟在你的心里算什么！”
“或者说，我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随手救下的陌生人，是吗……？”说到最后，洛妗霄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绫竹安静的承受着她的怒火和怨恨，却在她落下泪来的时候伸手将人轻轻抱住。
“抱歉，是我的错，我来晚了，抱歉。”
迟到了许多年的歉意，宛如一阵轻柔的风，缓缓地在她的耳畔回荡开来。
带着千钧之重，狠狠地撞击在了洛妗霄那颗早已被伤痛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上。
刹那间，洛妗霄心中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她用尽全力紧紧地回抱住绫竹，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痛苦与委屈都传给她共享。
“......那张脸，我没有用多久，我好怕你会认不出我来。”
“我哀求她，求她千万不要改动我的脸，可是，她说，我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个女孩，逼着我做了整容手术，我的每一根骨头都被动过了，我好痛。”
“我好痛啊！我无数次的以为我会死在手术台上，我以为我会死，但我没死，我想着你，我怕你找不到我。”
眼泪洇湿了衣衫，绫竹听着她绝望至极的沙哑哭声，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反复揉捏，让她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总在想我能走的更高一点就好了，你认不出我也没关系，只要我有了钱，我能站的更高，我总会让你认出我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绫南说的对，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是我无法逾越的天堑，但是我怕啊。”
“我怕听不到你的消息，更怕听到你消息的时候，听到的是死讯。”
“我只能拼命拼命的赚钱，如果我足够有权有势，我是不是就能更多接触那个世界一点？，是不是就有能力在未来多保护你一点？”
她漂亮的眼睫上挂满了泪痕，眼睛里满是迷茫的泪水：“你看到了我了吗？姐姐？”
可就在话音刚落时，她又悲哀的笑起来：“……你没看到，是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人，你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救过一个小女孩儿了，你的眼睛里没有我，我在你的人生里就是过客。”
“这么多年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做着感动自己的事情，靠着你给的那么一点微薄的情意活着，但你早就不需要我了。”
痴痴的伸出手，她的手指划过绫竹漂亮的脸旁：“你真好看，我现在才想明白，你当年用的那个假名，时宋尧的姓氏是吗。”
绫竹有些默然。
洛妗霄从她的沉默里读懂了答案，眼睛里的光破碎，她眼底的怨恨越来越浓，抱着绫竹的手臂却越发的收紧。
“你看啊，你总那么偏心，你身边总是围着太多太多的人，我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没关系啊，姐姐。”
她再一次咯咯笑起来，眼神里的阴暗和偏执几乎溢了出来：“从今往后，你的眼中便只能有我一人，我会将你永远囚禁于此，让你日日夜夜都注视着我、陪伴着我，我要成为你世界的唯一，占据你全部的目光！”
“我总担心你会跑，就像7年前那样跑的不见踪影，我总是害怕，所以我想了很久，再过一段时间，我会找人挑断你的脚筋。”
说话间，她的手缓缓地顺着绫竹那纤细而白皙的脖颈滑落下去，最后轻轻地停在了对方的动脉之处。
犹如一个贪婪的吸血鬼般，痴痴地感受着来自少女脉搏处传来的微弱跳动，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迷恋之色。
“不过你放心，姐姐，我会请来这世上最顶尖的医师操刀，确保整个过程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让你承受像我曾经经历过的那种痛苦折磨。”
“姐姐，你会怪我吗？我这么做仅仅只是希望能够留住你啊，只想让你永远陪在我的身旁。”
她的语调轻柔婉转，但其中的疯狂却让人不寒而栗。
末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般，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等事成之后，我还会为你购置最为豪华舒适的轮椅。”
“无论你想要去往何处，我都会寸步不离地伴你左右，只要你不妄图逃离我的身边，那么一切都好说……”
低头嗅着少女身上的冷香，洛妗霄的脸上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一抹潮红，她低声喃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女的颈项之上：“原来你是她的女儿啊。”
说不清心中到底是觉得讽刺还是觉得悲凉，她的神色癫狂，眼神越发的阴翳：“姐姐，母债女偿，你欠我的。”
喉咙处有些发哽，绫竹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当年只是为了试探的话，居然会在未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她在这一刻忽然间读懂了衾无冕每一次谈及命运时眼底讽刺又厌恶的晦涩。
早在7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的结果，让她无意识的蝴蝶效应煽动了翅膀，更改了一个女孩儿的一生。
没有在意洛妗霄越来越阴暗的低语，她单手将少女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
她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话语卡在喉咙里，她在这上面不太发达的语言系统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洛妗霄的话语被打断，原本自暴自弃一样的发泄在此刻戛然而止。
眼泪无声的顺着脸庞滑下，她啜泣的将头埋在了绫竹的脖颈上，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姐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