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除了郭行儒在内的六名小孩,其余小孩都没有来上课,如此地团结,肯定是暗中有所沟通。
郭行儒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但王治毫不在意,仍是按部就班地上课、答疑。
在他的预想中,这种情况或许会持续好一段时间,但出乎预料,仅过了几日,便陆续有孩子回来,再过几天,所有入学的孩子都开始正常上课,而且没有一人敢大声喧哗、扰乱课堂秩序。
王治心中稍安,毕竟若真闹大,他恐怕无法再待在水磨村,看来,人们还是能理解他的想法。
不过,他还是想错了,大部分村民都没有丝毫文化,想不了那么多,能够有所体谅,靠得乃是郭里正等人。
原来,那日郭行儒回去之后,便将学堂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父亲郭里正。郭里正虽说没读过书,但能任职里正,乃是行事有章、心思敏捷之辈,很快就想明其中的道道,并在后续的几日内走访各家,做通了所有人的思想工作,这才没酝酿出更大的声浪。
总而言之,虽然经历些许波澜,但学堂还是走上了正轨,而王治也以教书先生的身份成为了水磨村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
这不仅代表他真正成为了水磨村的村民,同时还意味着村里的大小事务都会有他参与的身影。事实上,王治并没有掺和外事的心思,光是教书一事就已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但无论郭里正亦或封啬夫,仅一句他是整个水磨村最有文化的人,便让他不能仅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许多时候都不得不去村里开会,并发表自己的意见。
虽然这时候没有丝毫感觉,但后事证明,此段时间的经历对王治有着相当的帮助。在亲身度过了一段时间农民的生活后,他得以在稍显宏观的角度观察黎生百态,知晓对百姓来说什么最为关键,什么又最为重要。
时间很快来到开春,在与郭里正等人开过会,众人一致决定先停下学堂,让孩子帮忙春耕。
王治自己已开垦出数亩耕田,在学堂关闭后,也投入到春耕大事中去,一时之间,整个村子都开始忙碌起来。
“王治王兄?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吧?”
一日,王治正在后山耕田,忽得听到有人叫他,转过身去,发现不知何时竹谦到了,旁边还站着位女子,应该就是他的道侣周舒,两人虽不算仙风道骨,但气质一致,站在一起便有般配之感。
王治将锄头拔出,走到田埂上,单手作礼道,“山野村夫,见过两位仙师。”
“仙师之名实不敢当,叫我二人名字便可。”竹谦轻笑声,摆手道,“王兄先忙,我二人晚日再来。”
王治点点头,没有多说,竹谦二人也随之离开。
等着黄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王治便回家去,开始张罗晚饭,他想着竹谦会过来,因此多做了一些。
竹谦和周舒按时来访,但并没有吃饭,却是在王大根那儿已经吃过了。今次二人来水磨村,带上了王寿,怎么都要在王大根那儿落脚,吃过饭实属正常。
竹谦看王治这就要动筷,有些奇怪,开口道,“王兄准备了四副碗筷,除了我二人,应还有人要来,不等等吗?”
王治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笑话。却是白影长时间陪在他身旁,他早已将白影当做真实存在,每次都会多放双碗筷,一时间根本就没有注意。
“摆多了,二位莫怪。”
王治简单应付一句,以极快的速度将晚饭解决掉,随后摆上茶水,仍是四杯。
竹谦和周舒互看一眼,知道其中定有些隐秘,但没有多问,而是说道,“今年看样子是个丰收年。”
王治点点头,应道,“还是得看后面下不下雨,若是下雨,那多半是丰收了。竹兄这次过来,可是村子有什么事?”
竹谦摇摇头,道,“倒没什么事,便是过来一趟,看看有什么事是我俩能做的,况且王寿也有段时间没回家,总得带他回来看看。”
“上次的事,希望竹兄不要挂怀。”王治站起身来,先对自己之前的冒失致歉,随后才抛出自己的疑问,“实不相瞒,自从在大根哥那儿知道了两位仙师的善举,在下一直疑惑在心,始终不得解。”
一直未开口的周舒不免问道,“敢问王兄,是有何事不解,莫非我二人不该如此行事?”
王治摇摇头,先看眼白影,随后才道,“不是不对,而是太对,让人感觉不真实。实不相瞒,在下之前与受恩惠者打过交道,所见之人,不下千数,但像竹兄二人能为黎生真心实意做事的受恩惠者,连一个都没见到过。”
竹谦微微颔首,解释道,“我与舒儿虽是受恩惠者,但其实没有任何师承,能修行到这个地步全凭自悟,虽有坏处,但也有好处,那便是不受条条框框束缚,可做诸般事。”
周舒跟着说道,“在拒敌之乱前,我与竹郎只是普通人,并不清楚什么是受恩惠者。那时我二人逃于灾祸,于仓皇中结识,为了自保不得不修炼起拾捡到的功法。小有所成之后,我二人便立下誓愿,要尽上自己绵薄之力,帮助周围乡亲,再不发生拒敌之乱那样的惨剧。”
拒敌之乱发生时,王治刚好从中洲来到南仙洲,对于当时路遇惨剧仍是历历在目,不禁点头。
他感叹道,“像二位这样的人,实在是少,若是多些,世间恐怕就不会那么乱了。二位没有去与受恩惠者结识,将这种理念传扬出去?”
竹谦苦涩一笑,“不瞒王兄,我二人在此地虽能被称为仙师,但放到外头,却不足为道,进不了别人的大雅之堂,自然是谈不上结识了。况且...算了,不足为道。”
王治大概明白,像竹谦和周舒这样的受恩惠者,仅靠着拾捡到的功法修行,再加上天资不高,多半是无法像他认识的受恩惠者那般修为迅速。
周舒看气氛有些沉闷,主动找话道,“听王兄所言,似乎对受恩惠者很是熟悉,又是断臂,莫非...”
虽然对方并没有藏私,但王治不想掀开自己的过往,回道,“我自小热爱惊奇之事,常以为有仙人在世,后来长大了有些财力,才了解到世间有着所谓的受恩惠者存在,自身并非受恩惠者,只是过去曾打过些交道。”
细细想来,他的话前后有些相悖,毕竟一个普通的凡人怎么会能见到一千之数的受恩惠者。
但两方并不算怎么熟悉,就没有去深究。
竹谦笑道,“王兄来历不凡,非是我等所知。今日与村民们聊天,听说王兄成了教书先生,还适应在水磨村的生活否?”
“适应,自然适应。如今我不但有自己的屋子,还开垦了一片田地,每日教书,日子很是充足,不比从前日子差,甚至更好。”
竹谦跟着说道,“我记得王兄是从中洲来此,肯定途经了许多地方。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兄答应。”
王治眼眸微眯,嘴上却道,“请说,但凡我能做的,一定帮忙。”
竹谦看眼身旁的周舒,有些愧疚道,“实不相瞒,舒儿修行陷入了瓶颈,迟迟不能突破。王兄见多识广,能否告予我二人,何处有山门可寻,解舒儿瓶颈之劫。”
上次去其洞府的时候,周舒就在闭关,看来这么久还是这般,而这应该就是他二人过来的目的所在。但要王治帮忙,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为好,却是中洲与南洲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在永安国的时候,山门林立,大部分子弟都会选择加入山门历练,而南洲却根本没有山门存在,世家大族和神学院垄断了教育的权力,神学院自不必多说,不但需要天赋,还得花费不菲的链沫,世家大族虽有希望,但要附身为奴,并非一个好的选择。
听罢王治的解释,无论竹谦还是周舒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幽居于山,就是不想受人羁绊,神学院指望不上,也不想为人鹰犬。
见这事无望,竹谦二人也不久待,便要起身告辞。
王治面色有些踌躇,轻叹一声,终归是道,“我虽然只是一介凡夫,但对受恩惠者的事知晓不少,若不嫌多问,不妨告诉我周小姐的瓶颈所在。”
周舒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医,没有过多计较,当即道,“好叫王兄知道,我如今修为在武道五等,武道境界的第一级,想迈入六等,却迟迟不得法门。”
“周小姐用的什么武器?”
“弓。”
“弓?”王治复述一声,淡淡道,“我记得北河公主给弓矢之道定下的第一级乃是沙丘箭士级,言箭道不寻,拈弓搭箭,气不得发,如沙丘箭士,小儿玩物,唯气力随心,方可突破。我对弓矢不算熟悉,但想来就在一个气力上,若是明悟了此点,则突破有望。”
“还请王兄教我。”
周舒当即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