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可能放任许长卿带着可能藏有“钥匙”的夜瞳离开。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一拍腰间悬挂的一个养剑壶
壶口光华一闪,一柄宽如门板般的巨剑自壶中飞出,悬浮于他身前,剑身之上符文流转,散发出强大的灵压。
这并非灵剑,而是相当昂贵的飞行法宝。
司徒清玄轻飘飘地踏足于巨剑之上,姿态比起许长卿的御剑,更多了几分仙家气度和从容。
“去。”
他心念一动,巨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啸,载着他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朝着许长卿逃遁的方向追去!
速度竟是奇快无比,丝毫不逊于全力御剑的许长卿,甚至还在缓缓拉近距离!
与此同时,他身后剩余的那些附着剑罡的树叶,如同得到了指令的蜂群,再次激射而出!
这一次,它们并非集中攻击一点,而是如同天女散花般,从不同的角度,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封锁许长卿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攒射而去!
“咻咻咻——”
许长卿感受到身后急速逼近的恐怖剑意和破空之声,头皮发麻。
他脚踏醉仙剑,在空中做出各种惊险至极的规避动作,时而螺旋升空,时而贴地疾掠,时而利用粗大的树干作为临时掩体。
“嘭!”
一片树叶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将他身后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瞬间洞穿,留下一个光滑的圆孔。
“嗤!”
另一片树叶斩断了他一片飞扬的衣角!
“轰!”
又一片树叶在他侧前方爆炸,逼得他不得不紧急变向,身形一阵踉跄,显得狼狈不堪。
若非他对飞剑的操控极其娴熟,恐怕早已被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树叶分尸当场!
然而,就在许长卿全神贯注躲避后方追击,试图甩开司徒清玄时——
前方不远处的密林上空,一片看似寻常的空间,骤然亮起了无数道纵横交错,复杂无比的银色光线!
这些光线瞬间构成了一座覆盖了方圆百丈的巨大法阵!
阵纹流转,散发出强大的空间禁锢与镇压之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许长卿的前路彻底封死!
司徒清玄脚踏巨剑,已然追至许长卿身后不远,他看着前方被困在阵势范围内的许长卿,脸上终于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笑容:
“小师弟,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你以为,师兄我在此地盘桓许久,是为了什么?”
他脚踏巨剑,悬浮于半空,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那道青衫身影,如同慌不择路的飞鸟,一头撞进了那阵法之中。
他嘴角噙着那抹智珠在握的慈悲笑容,等待着法阵光芒大盛,将许长卿彻底禁锢镇压。
然而,预想中的法阵激荡与困兽之斗并未发生。
那撞入阵中的“许长卿”,在接触银色光网的刹那,身形竟如同泡影般一阵扭曲,随即迅速褪色变形——竟化作了数十根枯黄的藤蔓,被阵法之力一绞,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在雨幕之中!
而那柄载着他的“醉仙剑”,也失去了所有灵光,哐当一声掉落在阵法范围内的地面上,剑身黯淡,分明只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低阶灵剑,哪里是那柄灵性盎然的醉仙仙剑?
司徒清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抹慈悲和从容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和被戏耍后的愠怒。
他驾驭巨剑瞬间飞至法阵上空,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扫过下方,确认那确实只是一个替身傀儡!
……
……
在与此地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上,一片陡峭山崖下的隐蔽洞穴内。
许长卿拎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夜瞳,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入其中,迅速将她放在干燥的角落。
他脸色微微发白,气息有些紊乱,显然心神和真气消耗都是极大。
夜瞳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混合着雨水、泪水和泥污,那双碧绿的眸子空洞无神,充满了彻底的绝望。
爹爹的妖丹……无数个爹爹的妖丹……村民们的惨状……司徒清玄那视众生如草芥的话语……
一切的一切,几乎将她的心智彻底摧毁。
许长卿靠在洞口岩壁上,微微喘息着,瞥了她一眼,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想哭,就哭出来吧。”
“那家伙的耳朵,还不至于能隔着这么远听到这里的动静。”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
夜瞳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她猛地用手捂住脸,压抑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漏出,随即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呜哇——爹爹……爹爹……”
她哭得浑身抽搐,语无伦次地哽咽着:
“小时候……我贪玩掉进冰窟里……是爹爹……是爹爹跳下去把我捞上来……他自己冻得浑身发紫……还笑着跟我说……说‘瞳瞳不怕,爹在呢’……”
“他……他总是把最好的肉留给我……自己啃骨头……说他就喜欢啃骨头……”
“他说……他说等以后有机会……要带我去看……看真正的外面的天空……不是这个假的……圆的天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只是想活着啊……”
哭了许久,哭声才渐渐变为绝望的抽泣。
她抬起红肿的泪眼,望向洞口那个沉默的青衫背影,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信仰崩塌般的虚无:
“许……许少侠……”
“难道……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天上的仙人……就可以……可以随意决定我们的生死……随意取走我们的一切吗?”
“我们……我们活该……就像虫子一样……被他们随手碾死吗?”
许长卿没有回头,望着洞外连绵的雨幕,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
“当然。”
“因为天上仙人,很强。”
这个答案,如此直接,如此残酷,将血淋淋的规则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让夜瞳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她绝望地低下头,泪水无声滑落。
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
许长卿忽然站直了身体。
他转过身,面向洞外。
山洞外的光线昏暗,大雨滂沱,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成一个坚定的剪影,仿佛要与这整个压抑的天地对抗。
夜瞳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你要去哪?”
许长卿在洞口站定,雨水打湿了他的青衫下摆,他却浑然不觉。
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夜瞳耳中:
“但我,也很强。”
“也可以……取天上仙人的性命。”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身影没入了洞外无边无际的雨幕之中,只留下洞穴内,被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语震得暂时忘却了哭泣,呆呆望着洞口的狼妖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