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冲到许长卿身边,完全无视了周围虎视眈眈的军队,一把揪住许长卿的衣领,强行将他从地上扯起几分。
她眼眶瞬间红了,里面水光氤氲,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只是对着近在咫尺的许长卿怒吼道,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委屈: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送死?!我们不是……我们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吗?!你这个……混蛋!!!”
这时,躲在后方的将军也终于看清了情况,意识到刚才那根本不是什么御剑术,只是这女人情急之下奋力掷出的长剑。
巨大的羞辱感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相扶相持的两人,尤其是坏了他好事的柳寒烟,恼羞成怒地对着手下士兵嘶声咆哮:
“上!都给老子上!谁能把许长卿给我拿下!老子就做主,把这女人赏给他玩一次!玩够了再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些士兵的眼神顿时变得贪婪而炽热起来,握着兵刃,开始缓缓逼近。
柳寒烟闻言,猛地转过头,那双泛红的眸中瞬间爆发出杀意。
她一把抓起地上许长卿的醉仙剑,尽管手臂还在微微颤抖,却将剑尖对准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谁敢动他?!”
“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柳寒烟在此立誓,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将你碎尸万段!”
她挥动着长剑,剑光凌乱。
“剑断了,我用拳头!拳头断了,我用骨头!骨头断了,我用牙齿!”
她死死挡在许长卿身前,眼神疯狂而决绝,扫视着每一个敌人。
“不管是谁!都别想动他!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她那近乎癫狂、同归于尽的气势,配上之前“灵穗”附体时残留的些许威压,竟真一时镇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让他们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
许长卿艰难地稳住身形,缓缓站直。
他嘴角扯出一抹带着血丝的无奈苦笑: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藏在那个他们轻易发现不了的地方,你又何必……非要再出来?”
柳寒烟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扭过头瞪着他: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抛下我!谁要你可怜了?本姑娘……本姑娘也不比你弱多少!凭什么每次都要我躲在后面,看着你去拼命?”
许长卿明亮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救下柳寒烟,将她藏起,固然有不愿见她无辜殒命的恻隐之心,但更深层的,却另有一番算计。
他行走江湖这些年,对大唐的格局并非一无所知。
诸位藩王虽手握一定兵权,但在修士力量上却被朝廷严格限制。
早有传闻,陛下明里暗里禁止藩王豢养三品以上的修士。
在这方世界,修士的个人伟力往往能决定战局的走向,寻常军队更多是用于攻城略地,真正的战争胜负,往往顶尖修士的实力才是关键。
因此,即便吴王暗中培养了一些高手,也绝无可能与中央朝廷抗衡。
也就是说,吴王此次举事,从明面上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
那他为何还要行此险招?
许长卿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便是那地脉灵穗了。
要么吴王天真地以为,凭借完全成熟的灵穗之力,足以横扫一切,弥补高端战力的不足。
要么……他背后还站着其他人,造反本身或许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标,恐怕是灵穗本身,以及藉此机会搅动天下风云,达成某些目的。
无论如何,灵穗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
只要身负灵穗的柳寒烟不被找到,吴王就不敢轻易杀掉自己这个可能知道内情的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各方势力的动向。
这本是他为自己,也为柳寒烟争取的一线生机。
只是现在……这傻姑娘自己跑出来了。
想到此处,许长卿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明白,即便柳寒烟不自己出来,以吴王的手段,搜出藏在暗室的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况且,自己若被生擒,免不了要受刑讯逼供之苦,想想都觉得丢人。
倒不如……现在就战死来得痛快干净。
至于这大唐天下日后会如何风起云涌,又与他这个将死之人有何干系?
“别吵吵了,”
他打断还在那气呼呼念叨着“凭什么瞧不起人”、“本姑娘也能打”的柳寒烟,声音带着一种看透般的平静:
“都快要死了,你还这么烦人。”
柳寒烟猛地转头,碧眸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本姑娘不顾生死出来救你,你居然还嫌我烦?!”
许长卿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忽然笑了笑:
“跟你这样的麻烦精死在一起,真是不甘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再次缓缓逼近的士兵,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戏谑:
“喂,敢不敢打个赌?”
柳寒烟一愣:“赌什么?”
“就赌……”
许长卿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面前的敌人,“一会儿,谁杀的杂鱼多。要是我杀的比较多,你黄泉路上就给我闭好嘴,安安静静的,省得吵得我耳朵疼,投胎都投不安生。”
柳寒烟先是愕然,随即那不服输的性子立刻被点燃了,脸上也绽开一个带着狠劲的笑容,尽管握着剑的手还在微颤:
“好!好主意!就这么定了!要是本姑娘赢了呢?”
许长卿咧嘴,露出沾血的牙齿:“随你处置。”
“成交!”
那将军听到两人死到临头竟还拿他们的人头打赌,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五官都扭曲起来,指着他们嘶声怒吼:
“好一对不知死活的狗男女!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目中无人!兄弟们,给我上!拿下他们,本将军再加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士兵们发一声喊,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许长卿与柳寒烟背靠着背,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两叶孤舟,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做着最后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