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尔尼的夜晚静谧而深沉,月光如水般流淌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古老的钟楼在远处敲响九下,悠长的钟声在夜色中回荡。
位于老城区的一家高级会员制餐厅——
“金鸢尾”
——今晚被完全包场。
厚重的橡木门紧闭,窗户上的丝绒窗帘严密地拉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餐厅内部装潢极尽奢华,水晶吊灯折射出柔和的金色光芒,映照在银制餐具上,泛着冷冽的光泽。
长桌中央摆放着一束新鲜的黑色郁金香,花瓣边缘泛着暗红,宛如凝固的血迹。
据说这家餐厅曾经招待过拿破仑,拿破仑派兵占领瑞士的时候,曾在这里宴请过诸位将领。
贝尔格林中将踏入餐厅时,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身后跟着两名“渡鸦”部队的卫兵,一男一女,均身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
看似只是普通的保镖,但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手指始终保持在距离腰间武器最近的位置。
贝尔格林本人则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定制套装,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脸上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却依然锋利如鹰隼。
她的右手拄着一根黑檀木手杖,杖头雕刻着一只展翅的乌鸦——
那是“渡鸦”部队的象征。
“丰川……大佐……小姐,久仰。”
贝尔格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重的伦敦腔,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祥子早已在长桌尽头等候。
她今晚换了一身墨绿色的丝绒长裙,黑发盘起,仅用一支银簪固定,耳垂上缀着两枚小巧的翡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她微微一笑,用流利的英语回应:
“贝尔格林将军,感谢您赏光,不过,也劳烦我们之间牵线搭桥的线人们了。”
贝尔格林没有立即入座,而是冷冷地环视了一圈餐厅,目光在每一处阴影、每一扇紧闭的门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这里是否埋伏着杀手——
当年她还在军情六处任职的时候,也总是这么谨慎。
“放心,这里只有我们。”
祥子轻轻抬手示意,“我的部下都在外面的餐厅用餐,不会打扰我们的谈话。”
“是吗?”
贝尔格林冷笑一声,手杖轻轻敲击地面,“GtI在瑞士的情报网远超你的想象,丰川小姐。”
“如果今晚有任何‘意外’,我保证,你走不出伯尔尼。”
祥子笑意不减,亲自为贝尔格林拉开座椅:
“将军多虑了,我此行的目的,是合作,而非敌对。”
贝尔格林缓缓坐下,两名“渡鸦”卫兵分立她身后,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祥子。
侍者无声地送上开胃酒——
一瓶1945年的玛歌庄园红酒,酒液在杯中呈现出深邃的暗红色,宛如凝固的血液。
贝尔格林没有碰酒杯,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
“说吧,你想要什么?”
祥子轻轻摇晃着酒杯,目光透过杯沿注视着贝尔格林:
“我只需要您做一件小事。”
“哦?”
贝尔格林挑眉,“哈夫克阵营的陆军情报局高层亲自来瑞士,就为了让我做一件‘小事’?”
祥子放下酒杯,双手交叠置于桌面,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让您的一个替身‘假死’,同时,我们会确保特别行动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全部消失,而且责任也会全部由我们来承担。”
餐厅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贝尔格林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在手杖上收紧,指节泛白。
她身后的两名“渡鸦”卫兵几乎同时绷紧了身体,右手悄然滑向腰间的枪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丰川家的大小姐?”
贝尔格林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当然。”
祥子微笑,“别说是你们的参谋长联席会议,还是情报处,哪怕是您自己组建的特别行动委员会里,法国人、美国人,甚至您自己的副手怀特上校,都已经被中俄集团渗透,或者不愿意听您的指挥。”
“他们正在稀释,甚至架空您的权力,不是吗?”
贝尔格林的脸色阴沉如铁,打蛇果然还是要打七寸,骂人还是要揭短。
祥子继续道:
“您很清楚,GtI内部已经失衡,因为你们英国人,不,堪,一,击——”
“中俄派系掌控了七成以上的决策权,而您——堂堂情报处处长,却连自己的32个直辖行动组都指挥不动了——哦,不好意思,我并不能完全弄清楚,你们情报处旗下到底有多少个直辖行动组。”
贝尔格林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又被理智压下。
她冷冷道: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背叛GtI。”
“不是背叛。”
祥子轻声道,“是‘平叛’。”
她缓缓推过一份文件,贝尔格林低头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那是一份伪造得极其精密的GtI内部密令,上面赫然写着——
“特别行动委员会已被中俄势力控制,即刻清除,由‘渡鸦’部队执行。”
文件的落款,是贝尔格林本人的印章,和亲笔签名。
贝尔格林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当然知道这份文件是假的,但伪造得如此完美,甚至连墨迹的氧化程度都与真实文件无异。
“您只需要让您的替身‘意外死亡’,然后让您本人或者您的其他替身逃亡,把局势搅乱,然后,把这份文件交给‘渡鸦’部队的剩余成员。”
祥子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低语,“他们会相信,特别行动委员会已经被中俄控制,而您——贝尔格林将军——是唯一忠于GtI的人。”
贝尔格林沉默良久,终于冷笑一声:
“然后呢?让我的人去和中俄派系火并,你们哈夫克坐收渔利?”
祥子微笑:
“不,我们只需要GtI内部短暂混乱。至于之后……您可以继续做您的情报处处长,甚至,掌握更大的权力。”
贝尔格林盯着祥子,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窗外,伯尔尼的钟声再次敲响,悠长的回音在夜色中扩散。
良久,贝尔格林缓缓开口:
“如果我拒绝呢?”
祥子轻轻叹了口气,从手包中取出一张照片,推了过去。
照片上,是贝尔格林的独女——
艾米丽·贝尔格林,正在剑桥大学的宿舍里读书,浑然不觉自己正被某个狙击镜的十字线锁定。
贝尔格林的脸色瞬间惨白。
“将军,我们不是敌人。”
祥子的声音依然柔和,“但如果您坚持拒绝,那么……我只能确保,GtI的下一任情报处处长,会是个更‘合作’的人。”
贝尔格林的手杖重重砸在地板上,整个餐厅仿佛都为之一震。
“你……!”
她身后的“渡鸦”卫兵瞬间拔枪,但几乎在同一刻,餐厅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只听见贝尔格林的怒吼:
“丰川祥子——!”
然而,当备用电源启动,灯光重新亮起时——
祥子依然优雅地坐在原位,手中端着那杯红酒,仿佛从未移动过。
而贝尔格林的两名“渡鸦”卫兵,却已经倒在地上,脖颈上各插着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
“别紧张,只是麻醉剂。”
祥子轻啜一口红酒,微笑道,“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了吗?”
贝尔格林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她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你想要什么条件?”
祥子微笑:
“合作愉快,将军。”
\"瑞士的春天总是这么潮湿。\"
祥子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指尖轻轻敲击着水晶杯沿,\"不过比起伦敦的阴雨,我更喜欢这里的空气——至少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味道。\"
贝尔格林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疼痛(她好像有关节炎)还是对这句暗讽的反应。
\"请原谅我的谨慎,大佐。毕竟,我们刚才……不太愉快。\"
\"我想,这是个误会。\"祥子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我们毕竟还是属于敌对的阵营,总不可能一点误会都不出吧。\"
侍者适时地出现,送上了开胃酒和菜单(难以置信的是,他甚至没有去过多关注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
贝尔格林看都没看就点了一份鞑靼牛排和1982年的拉图。
\"我的医生说我该少吃红肉,\"她对祥子解释,\"但到了我这个年纪,与其向时间投降,不如享受每一口。\"
\"明智的选择。\"
祥子要了煎鲑鱼和一瓶阿尔萨斯的雷司令,\"我祖父常说,妥协是弱者的美德。\"
窗外,伯尔尼的夜色依旧静谧。
但在这家餐厅里,一场足以撕裂GtI的阴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