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贵以为，杨大海在山上种的人参，就算不像地里种高粱似的，一垄接着一垄，那也得能看出来参田在哪儿啊！
这么金贵的药材，肯定得用篱笆圈起来。
别看杨大海说给梅花鹿吃林下参，估计也就是跟自己抬价的噱头，还真能让梅花鹿给糟践了？
开玩笑呢！
他这边到处撒摸哪儿有篱笆，哪儿看上去是被重点保护了，可死活没找见。
李德贵抓心挠肝的好奇，只能张嘴问杨大海。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得慢慢找。”
“啥意思？”
“意思就是我这山上，只要合适的地方就都撒了人参籽，是死是活，哪块儿长了棒槌，我可能还没梅花鹿知道的清楚呢！”
杨大海轻描淡写的说着，顺手折了一根酸不溜，扒了外皮，放嘴里嘬。
“嘶~真酸！”
他被酸的闭上了眼，龇牙咧嘴的，阳光照在脸上，显的快乐又幸福。
李德贵突然有一种感觉，杨大海是真的享受大山里的生活，并且和这座大山浑然一体。
童心突然被勾了起来，他也弯腰折了一根酸不溜放嘴里慢慢的嚼。
不知道是不是老了，舌头上的味蕾退化，还是已经尝过人生的酸甜苦辣，反正他觉的酸不溜的酸味儿正正好。
两人顺着山路往下走，杨大海顺便给他说了说园参和林下参的区别。
顾名思义，园参就是生长在菜园子里的人参，从播参籽到收获的六七年间，全程都有人工干预，比如施肥啦，除草除虫啦，翻土啦！
这样长出来的园参又白又胖，没有明显的五形六体，效果上和林下参不能比。
林下参是参农把参籽或者年份不足的二品叶移栽到大树下栽培，全程没有人工干预，这样长出来的人参跟真正的野山参类似，也有五形六体，姿态俊美，体型较小。
虽然现在人们对于林下参和野山参的区分还是泾渭分明的，但等野山参越来越少，林下参的价格就上来了。
在2015年，国家出台了规定，15年以上林下参就能称作野山参。
杨大海和杨大山在秋天的时候，从棒槌池子里收了不少参籽，全都撒到了适合人参生长的地方。
至于这些参籽是被鸟兽吃掉，还是能成功扎根土壤并成活，杨大海全都不干预。
不过据杨大山估算，参籽成活率可能连千分之一都没有！
可以说，杨大海现在种下的参籽，未来十几年间完全不会有任何收益，他就是为了将来做规划。
“哎！你看那儿！”
杨大海突然惊呼一声，朝不远处的草丛里跳了过去。
原本正低头吃草的梅花鹿被他吓的，一溜烟就跑远了。
“哈哈！长出来了！”
杨大海哈哈大笑，指着地上的一小株差点儿被梅花鹿啃掉的三片小复叶幼苗对李德贵说：“三花！你快来看看！”
“找到人......棒槌了？”
李德贵也很激动，张嘴要说人参，转念想起长白山那边挖参人谈起的老令儿，立马就改口了！
挖参的时候不能叫人参，人参有灵，一叫就跑了，只能叫棒槌！
微风吹过，三片小叶子微微颤动。
杨大海心潮澎湃，他的尝试成功了！
只要环境合适，大兴安岭也能长出人参来！
“这是三花，那明年不就长成巴掌了？再过个几年，就能到四品叶了吧？”
李德贵抬眼看杨大海，殷切的问道。
“哪能这么快啊！您说的那是园参！”
参籽种下去，第一年长出来的幼苗，只有三片复叶，俗称“三花”。
如果三花没有被吃掉，那明年再发芽，抽出来五片复叶，就叫“巴掌”！
三年生两叉，就像梅花鹿的鹿角的一样，这时候就可以开花结果，产参籽了！
但是，这一切都是在有人工管理，保障水肥的条件下才能发生。
像杨大海这样的种参方式，和纯正的野山参没有任何区别。
它们也得跟周边的杂草，树木争夺水分和养料，三两年能长出来一枚三花复叶就是快的了。
要是万一被动物触碰断或啃咬掉茎叶，人参还得休眠几年，才能重新萌发新茎，继续生长。
杨大海从旁边挖了些湿润黝黑的土壤，轻轻把人参幼苗那纤细的茎秆覆盖住，这才拍打干净手上的土，站起身，继续朝山下走。
李德贵几回欲言又止，杨大海全当看不见。
等两人上了面包车，李德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海啊，你这山上是长棒槌了，可那么丁点儿，梅花鹿也没吃着啊！你家鹿茸的价格比野生的还贵，这合适吗？”
合适是当然不太合适。
杨大海笑眯眯的，“可是我家供应量稳定啊！质量也好。”
人参虽然没长出来，但那成片的五味子，刺五加，防风，细辛，还有灵芝，梅花鹿可是没少往肚子里炫！
“你家质量不好我也不能要啊！”
“爱要不要吧，不要我就自己个儿留着吃。”
三言两语，杨大海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竟然坐在后座上开始闭目养神了。
李德贵干了那么多年的收购站站长，什么拉价的手段没见过啊！
这就是欲擒故纵！
李德贵一咬牙，你不是不说话吗？
你不说我也不说！
反正再过一个多月就到收头茬鹿茸的时候了，那么多鹿茸卖不出去，看看到时候你着急不着急！
两人各怀心思，十分安静的把车重新开回了草甸营子。
车一停，杨大海利索的从车上下来，笑眯眯的朝李德贵一摆手：“天要晚了，我就不留您吃饭了！回见！”
李德贵：......
这什么玩意儿啊！
买主是上帝好不好！
我是来给你家送钱滴！
你有没有端正自己的位置啊！
李德贵眼巴巴的看着杨大海哼着小曲儿要回屋，抓狂的挠了挠头，还真给他这个价儿？
“哎哎哎！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懂不懂规矩！”
听着李德贵有些气急败坏的声调，杨大海无声的翘了翘嘴角。
转过身，又是一脸淳朴憨厚的模样。
“我也没说死咬着非得比野生鹿茸贵啊！我给您个面子，一样价格就行了！”
李德贵无奈了，可眼下他也没别的地方能一下子弄到这么多质量上乘的鹿茸。
“那我先给一半货款，余款等我都卖了再打给你。”
“那不行，小本买卖，概不赊欠。”
“你看你！你看你！”
李德贵围着杨大海绕了好几圈，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六个字。
“别转了，头晕！”
杨大海拦住李德贵，拍着胸脯保证：“你拿着我家的鹿茸去卖，要是因为质量不好，卖不出去，我双倍价钱收回来！”
“嘶~这可是你说的，那就成交！”
李德贵咬着后槽牙，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