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佳红正沉在漫无边际的思绪里，一阵沸沸扬扬的喧闹猛地将她拽回现实。
抬眼望去，台上的余顺正握着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他新唱的《悟空》，原是工作室与其他公司联手打造的动漫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主题曲，而即将动工的齐天大圣主题乐园，更要与这部电影紧紧绑定。
台下粉丝的欢呼声浪翻涌，说等电影上映了一定会去电影院支持他的电影，并且等主题公园建好了也一定会带孩子来游玩。
在热情粉丝们的再三要求下，余顺重新唱起《悟空》。
融合了中华传统戏曲的悠扬旋律裹着激昂的词，很快再次引来了全场大合唱，连空气都跟着发烫。
可这热闹却没焐热杜佳红的心，她望着台上晃动的光影，思绪又悄悄沉了下去——妹妹，你到底去了哪里？
最后一次见杜佳梅，是在“潇洒大世界”的门口。
那时她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指尖攥着妹妹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执意要拽她回家。
杜佳梅自然不肯，两人在人来人往的门口撕扯，亲姐妹的情分在拉扯间碎成了尖刻的口角。
直到杜佳梅突然挣开她，眼里淬着冷意，吼出那句扎心的话：“你有什么资格拉我回去？你不也是出来卖的！”
那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杜佳红的心里。
她带着满心伤痕离开深城，却连回西广老家的脸都没有。
这时她想起了贾仁义——那个曾来深城出差的金陵人，第1次来万豪夜总会，就看中了她，连续几晚来都点她的台，说过喜欢她，说过会娶她。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她拨通了贾仁义的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信誓旦旦：“没问题，你来金陵，我养你。”
揣着这份承诺，杜佳红满怀期待地赶到金陵。
初到的头几日，贾仁义待她是真的好：把她安置在带小阳台的公寓里，每天提着新鲜蔬果来，反复叮嘱“你只管歇着，什么都不用管”。
她真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以为往后的日子终于有了依靠。
可这份“好”没撑多久。
杜佳红渐渐发现，贾仁义虽迷恋她的身子，却从不在公寓留宿，也绝口不提他自己的家。
每次她试探着问起，他总用“忙项目”“家里事多”之类的话搪塞过去。
直到那天下午，噩梦猝不及防地砸下来——公寓的门铃突然响了，她刚拉开门，四五个人就涌了进来，男女都有，上来就扯她的衣领，指甲刮过她的胳膊，骂骂咧咧地往外拖。
起初她还挣扎，可听着那些咒骂，她的力气慢慢泄了——那个扯着她头发、试图挠她脸的少妇，嘴里喊着“狐狸精”，句句都指向贾仁义；
旁边几个男人的骂声里，更是清清楚楚漏出“抓奸”“不要脸”的字眼。
她顺着人群的缝隙往门外看，竟看见贾仁义站在不远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留着几道指甲抓痕。
原来，他早有家室。
那些“喜欢”“会娶你”，全是骗她的谎话，不过是贪图她年轻貌美，图个新鲜玩玩而已。
贾仁义并没有在她身上花太多的钱，可杜佳红还是掏空了自己最后的积蓄，换了个体面离开的机会——她不是故意要当第三者，只是被那句句甜言蜜语蒙了眼。
站在金陵的街头，杜佳红身无分文，连回老家的路费都凑不齐。
她没什么手艺，只能找了家小餐馆，从洗碗小妹做起，只想先在这座城市活下去。
可没做几天，餐馆老板就对她动了歪心思。
更倒霉的是，老板伸手拽着她手腕往房间里拉时，偏偏被老板娘撞了个正着。
“你这骚狐狸！”老板娘指着她的鼻子骂，“年纪轻轻来洗什么碗？原来是想勾引人！”
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扫地出门，那些难听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背上。
偏偏这时，她撞见了从前“万豪”夜总会的小姐妹——对方挽着恩客来吃饭，一眼就认出了她。
就这么着，杜佳红又走回了老路，重操旧业。
仗着拔尖的模样和练出来的交际手腕，没几个月就成了金陵“鎏金时代”夜总会的头牌。
直到那天晚上，她在夜总会撞见大明星余顺，一时冲动跳上沙发，吼出了那句改变她后半生命运的示警。
这次回深城，她是为了找妹妹杜佳梅的。
不管妹妹当初怎么戳她的心，终究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血浓于水。
如今她总算“上岸”了，总想拉妹妹一把——若不是自己当初先踏了那浑水，妹妹未必会跟着走上这条路。
可她在“潇洒大世界”找了好几圈，没见着杜佳梅的影子，问到的电话号码也打不通。
夜总会的小姐妹说，杜佳梅已经好些天没出台了，语气里满是见怪不怪：“她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口袋里有钱就跑出去潇洒，等钱花光了，就地‘换’点路费回来继续上班出台。”
可这次不一样——没人见杜佳梅发朋友圈炫耀，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才一年多没见，妹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杜佳红心里堵得慌，却没别的办法，只能留在深城等。
每天早晚，她都要去杜佳梅的住处问一圈，盼着能撞见妹妹回来。
也是赶巧，等待的这些天里，她听说余顺要在深城参加儿童主题乐园的奠基仪式，还会现场献唱——她没多想，自然而然就来了。
刚才听余顺唱《悟空》，她心里就翻江倒海；
此刻再听一遍，那些歌词像长了脚，钻进她的心里：她前二十多年的日子，浑浑噩噩，像被枷锁捆着；可现在有了余顺的帮助，往后的日子，她总要像齐天大圣那样，敢对命运挥出打破枷锁的一棒。
《悟空》的旋律渐渐走向尾声，杜佳红正攥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忽然听见人群后方传来一阵乱哄哄的骚动——那声音来自靠海岸的方向，隐约裹着“死了人”“好臭”“泡得不成人形”的字眼。
不知为什么，没由来的，她的心中一惊，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心里刚燃起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