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钱黎和王正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都开始仔细回想自己认识的那些姓张的人，猜测里面有没有长白张家出去的张家人。
“长白张家在外行走不以张家为名的时候，多是择董字为姓，你们可以顺便想想身边有没有姓董的朋友。”张麒麟端起茶杯啜饮一口，不太在意的给两人提供更多方向。
张家的隐秘张麒麟不会随便喧诸于口，他告诉两人的与张家有关的事都是他细细思量过的，能告知他们的一些事。
作为张家的族长，这点权限他还是有的。
且张麒麟告诉他们这些也有自己的考量。
前线战况胶灼，局势对华国不利，要是共党能把张家的力量利用起来，或许能有些许转机。
张家的情况其实也并不怎么好。
连年战乱，张家本家人其实也没剩下多少。
张家人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扛不住枪炮火药的轰炸。
张麒麟本性敬畏生命，所以他做不到理所当然的命令张家人投入战场；且他作为张家的族长，本就该为张家的存续而考虑。
张麒麟并不确定这场关乎家国存亡的战争会打多久，又能否胜利，他必须多做准备。
“董也不是什么小姓氏，常安兄给的这个范围可太大了。”钱黎苦笑，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
“观常安兄气度，想来在张家亦不是什么无名无姓之辈，不知常安兄可否与兄弟一言，如何辨别张家人？”王正言探究的看向张麒麟。
王正言并不是东北人，他的祖籍在延州，那个红色革命的发源地。年轻时求学于长沙的师范学校，并在那里结识诸多好友，受好友影响加入共党。
初入党时，国党势力如日中天，共党只能夹缝求生。后来军阀混战，共党抓住时机闷声发大财发展了起来，到现在已经是国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甚至于日寇都已经不是国党的主要打击目标，共党才是。
在这种国家危亡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去救国，内乱并不可取。
这一点，共党知道，国党大部分人也知道，但国党的最高领导人似乎不知道。
或者说，他知道，却不在乎。
比起驱除日寇，国党的最高领导人更想彻底的灭掉共党这个心腹大患。
“我们想要联合国党一起驱除日寇，但国党并不这么想。”王正言面露无奈，看着张麒麟诚恳道：“国党的蓝衣社依旧在对社会各界爱国进步人士下手，若不想法子逼他们停手，或许这场国难便渡不过去了。”
“你还想让张家的人出手？”张麒麟微微皱眉。
王正言在找张家人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张麒麟也曾不着痕迹的探寻他寻找张家人的缘由。
王正言开玩笑一般的说听闻张家人个个都是不世出的绝顶高手，他打算找几个张家人潜入蒋光头的居所干掉他。
蒋光头一死，国党必定大乱，共党就可以趁乱收编国党的势力壮大己身。
且没有蒋光头的阻挠，共党就可以联合各方势力，共同抗日。
张麒麟考量过后，觉得这个建议不靠谱，便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蒋光头作为国党最高领袖，身边高手如云，张家能突破防御近身的不足一掌之数。
就算能近身，刺杀成功的概率也极小。
因为蒋光头本身的身手就不错，身边又从来都不离人，刺杀他很难做到一击毙命。
刺杀蒋光头，是一件很得不偿失的事。
就算是张家，要培养一个顶尖高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是也不是。”王正言显然也想到了当初自己满嘴跑火车的闲聊，脸上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他微微点头又摇头，说：“我也知道当初的打算是我天真，故而并没有真的去实施的打算。我找张家人，是为了让张家人去劝劝张少帅，看能不能从内部发力，逼迫蒋光头与我们联手抗日。”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张麒麟若有所思的点头。
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何庞大的事物，从内部突破都会比由外猛攻省力。有时候外来的压力，反而会使原本松散的结构变得团结紧密。
“除此之外，我还想常安兄帮忙联系一下张家族长。”王正言目光恳切的看着张麒麟，沉声道：“常安兄亦知如今局势不明朗，在坚船利炮的轰击之下，我们随时有亡国灭种的危机，若能劝动张家族长，得张家相助，或许事情会有更多的转机。”
“宏远兄何出此言？”张麒麟略有些好奇的看向王正言，想听听他的理由。
张麒麟自认自己也只是俗人一个，有些特殊的能耐，但这能耐还没大到能左右战局的地步。
“不满常安兄，宏远来东北之前与故友宴饮，得故友赠言。”王正言的目光有些悠远，似乎在回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江海潮波风难定，群山隐处见麒麟。麒麟瑞气安天下，得之江海潮波平。”
“自到东北，我百般思量，不知故友此言何意。后来意外接触到长白张家的消息，这才明白，故友是要我去找一个人。”王正言神情肃穆的说道：“张麒麟！”
“常安兄，我得找到他，找到张家的族长。”
张家族长本人对上王正言那诚恳的目光，不由有点子心虚。
这让他说什么？说不用找，张家族长就搁这坐着？
心虚的张家族长本人垂下眼帘，掩住自己眼中的神色，面色镇定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族长行踪隐秘，便是族中长老都不见得能找见，常安在张家虽然也说得上几句话，但还没有窥探族长行踪的资格。”张麒麟咽下口中的茶水，微微摇头略有些无奈的说道：“常安怕是帮不上宏远兄。”
这是拒绝。
张麒麟可以暗中为共党提供帮助，却绝对不会旗帜鲜明的宣告天下自己在帮助共党。
不为别的，就因为有太多人在盯着他，盯着张家。
他出面固然可以直接让所有张家人尽入共党麾下，为天下安定出一份力。
但更大可能是随着他出面，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们也纷纷按捺不住的出来透气。
在局势本就不明朗的如今，张麒麟不愿意把水搅得更浑。适当的浑水只会遮蔽猎物的视线，太过浑浊的话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会失去自己的目标。
张家得分散出去，最好每个势力里都有张家的人，这样才能混淆视听，分散那些小老鼠的注意。
也能更好的把握住局势的变幻，及时调整之后的前进方向。
“原是如此……”王正言失落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客厅内一时陷入沉寂。
不过王正言也没有失落太久，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找到了另一个方向：“不知常安兄能否帮小弟一把，与长白张家联络一番？”
王正言已经找张麒麟很久了，这是他距离张麒麟最近的一次，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现在联系不上张麒麟没关系，张麒麟是张家族长，总会回张家，只要能和张家联络上，就一定能找到张麒麟。
“……”
见王正言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张麒麟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点头。
只是同意之余，张麒麟也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宏远兄，不是常安要泼你凉水，而是族长的行踪在张家一直都是隐秘中的隐秘，你要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
张麒麟说完站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宏远知道，麻烦常安兄了。”王正言跟着站起身，对着张麒麟拱手躬身，既是感谢张麒麟的相助，也是为自己为难张麒麟表达歉意。
“无需如此！”张麒麟及时伸手扶住王正言，没有让他的腰彻底弯下去。
说到底张麒麟还是心虚的。
不论王正言还是钱黎俱是以真心待他，他却因为身份原因只能回以假意，张麒麟真的很难不心虚。
到底还是齐瞎瞎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张麒麟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之下不得不暴露自己出自张家这件事。
在领着两人去书房的路上，张麒麟木着一张脸，寻思好一会觉得这件事不能怪自己。
毕竟身份暴露的源头还是在齐瞎瞎身上。
想通了的张麒麟闭上了自己原本打算给齐瞎瞎说点好话的嘴。
齐瞎瞎皮糙肉厚的，多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且他身份特殊，不管落在谁的手里，小命都是有保障的。
指不定抓他的比他自己更在乎他那条小命。
这样想着，张麒麟越发心安理得。
书房距离客厅并不远，只要绕过回廊就行。
张麒麟以唐常安这个身份买的宅子并不大，只有二进。
原本是只打算买一进，只是买宅子的时候想到要把糖糖从族地接出来一起住，就不由自主的选了二进的宅子。
一进的宅子太小了，糖糖活动的空间不够；三进的宅子又有点太大了，需要干杂活的下人会比较多，这样他会没法第一时间找到糖糖的所在。
二进的宅子就刚好，只需要两三个干杂活的下人和一个厨子，人员足够精简，不会妨碍他和糖糖相处。且二进宅子的大小刚好是他最佳的听力覆盖范围，这里面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对很多人来说，太过敏锐的听觉是一种折磨。
不过张麒麟却不这么觉得。
敏锐的五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底牌之一，只有比任何人都更早的发觉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才能更从容的去处理危险。
“吱呀——”
书房的门被张麒麟推开，跨过门槛，张麒麟招呼二人与他一同走入书房。
张麒麟的书房布置的很简单，靠墙的位置有几排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国内外的都有，分门别类的摆在书架上。
书架边上有几个博古架，上面随意的摆着几件古董。钱黎和王正言都算是文化人，虽然对古董不怎么了解，却也知道博古架上的古董不是一般的摆件。
身置暗室何足道？珍宝自生辉。
这就是博古架上的摆件最真实的写照。
书房没有开灯，室内的所有光线都来自玻璃窗外的阳光。博古架摆放的位置在书房较深的位置，那里阳光到不了。
也不是张麒麟不想开灯，实在是这个时候没有电可用。
这个时候东北地区所有的电力工业都落到了日寇手里，华国民众想要用电的花费极为高昂不说，供电还极为不稳定。
张麒麟刚搬到这间宅子里的时候还会用电，只是后来看着账单觉得不划算，就改用回传统的烛火了。
至少烛火稳定，不会在他半夜赶稿的时候因为电路不稳定而突然熄灭。
张麒麟的书桌被他摆在窗边，书桌后有一个博古架做隔断。这个博古架上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把通体乌黑的刀被架在博古架的中央。那个位置，不管张麒麟是站着还是坐着，都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
“这刀架可真漂亮。”钱黎的目光被张麒麟书桌后的刀吸引。
男人就是这样，对这些宣扬力量的冷兵器没有抵抗力，要不是从这把刀摆放的位置上看出这把刀对张麒麟的重要性，钱黎开口说的就不是刀架而是刀了。
不过架着刀的刀架也确实很漂亮。
通体金黄色，似乎是纯金打造，细看却能看见上面那细密瑰丽的木质纹理。
“金丝楠木，能不漂亮吗？”王正言帮着张麒麟磨墨，听见钱黎的话随口反问道。
王正言也算略有家资，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不过像金丝楠木这种在过去专供皇室的珍稀木料他也只是听闻过，没有见过。刚看见那座刀架的时候他也没认出来那是金丝楠木，只以为那是黄金制品。
不过走近后觉得纹理不太对，仔细看了几眼，这才把这座刀架和自己以前听说过的金丝楠木对上号。
这一次进张麒麟书房，他也算是开眼了。
同时他也把张麒麟在张家的地位往上拔高了一截。
能用金丝楠木这种珍稀木料做刀架，张麒麟怎么想都不会是他之前以为的只是长白张家在外行走的管事。
至少也得是总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