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看小番薯可怜兮兮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那你说吧，你奶奶怎么了？”
她想，不会是死了吧？
如此一想，没有觉得多开心，当然也没有丝毫的难过，只是觉得一个生命就这么轻易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曾经的一切恩怨情仇似乎也都随之烟消云散。
小番薯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二姐你可真聪明，确实是奶奶的事。奶奶前几天在路上，被一个骑摩托车的给撞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我妈一个人在那儿照顾，白天黑夜都得守着，累得不行，心里窝火。她跟我说，不能老是她一个人忙活，让我来找你们，叫你妈也过去帮手，说毕竟你妈以前也是奶奶的儿媳妇，该去搭把手。”
秋叶冷哼一声：“不去。”
林妈妈则满脸关切地问：“伤得严重吗？”
小番薯咽下嘴里的牛排，神色认真地回答：“挺严重的，好几根骨头都断了，医生说估计得在床上躺好长一段时间。”
林妈妈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追问道：“在哪个医院？”
“具体名字我忘了，到时候让我爸骑车来接您就行。”小番薯挠挠头回道。
秋叶一脸不敢相信问妈妈：“你要去？”
林妈妈点头，但没说什么。
秋叶很是恨铁不成钢：“妈，你都忘记她怎么对你的了？”
林妈妈还是没说话，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秋叶干脆直接对小番薯道：“你回去告诉你妈，我妈不会去的。”
小番薯立刻点头：“也行，我知道奶奶以前对你们不好，不去就算了。实在不行，让我爸找个护工呗，医院里有护工的，就是我妈舍不得花那钱。”
秋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吭声。
林妈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缓缓开口：“你回去跟你爸说，让他明天来带我去医院。”
秋叶一听，眉头紧紧皱起，着急地说道：“妈，你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你，怎么对我们的了？你去看她干嘛？她不会感激你的，何必呢？”
林妈妈神色平静，轻声说道：“孩子，不管怎么说，她是你亲奶奶。”
秋叶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反驳道：“那又怎样？从小到大，她给过我们什么？现在她有事了，就想起我们来了？凭什么！”
林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别老记着仇。咱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上天都看着呢。”
说完她拿起旁边装满鸡食的盆，喂鸡去了。
秋叶气得不行，林向阳劝她：“你妈想去照顾就让她去吧，那样或许她会安心一些。”
秋叶皱眉：“奶奶一见到我妈肯定又要骂，她根本不会领情的。我妈去了，不但自己辛苦，还要想起以前那些糟心事！”
林向阳轻声道：“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妈。她善良，把旁人的看法看得很重。要是这次不去照顾你奶奶，肯定会担心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她还记着过去的仇，心胸狭窄，对长辈不尽心，不孝……以你妈的性格，这些闲言碎语她哪能受得了？到时她心里肯定一直过不去这个坎，还不如现在去医院辛苦这几天，尽心尽力了，心里踏实，以后都能安心。”
秋叶听了，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林妈妈到底还是去了医院。
果不其然，跟秋叶猜的一样，奶奶一看见林妈妈，开口就骂个不停。
说她是来看热闹的，还骂她是扫把星，害家里没了安宁，害自己被车撞……
面对那些尖酸刻薄、不堪入耳的话，林妈妈像是没听见一般，神色平静，一声不吭。
她走到病床边，弯下腰，默默地开始忙活起来。
先给奶奶擦身子，擦完后，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去洗。
那些衣服散发着一股臭味，裤子上甚至还沾了屎，可她没有嫌弃，洗得格外认真。
等所有事情都料理妥当，她才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小婶看林妈妈愿意照顾奶奶，便开始找借口不去医院。
要么说自己头疼，要么就说有事，实在抽不出身。
今天推明天，明天拖后天，总能找出各种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就是不愿再踏入医院半步。
于是，此后每天都是林妈妈去照顾，每天清晨，她早早起床，简单收拾后便匆匆赶往医院。
奶奶压根没有一丝感激之意，嘴一刻不停地骂着。
她把生活里所有的不痛快、不顺利，一股脑全撒在了林妈妈身上。
“自从你进了这个家门，我就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家里的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全是你带来的！”
林妈妈低头默默做自己的活，细心地给奶奶擦脸、喂饭……
病房里其他病床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位好心的阿姨忍不住对林奶奶说：“我说老姐姐，你家媳妇愿意来照顾你，这已经很难得了，你可别把人骂走了。你看看三号床那位，人家媳妇一次都没来过，全靠女儿在忙前忙后。再看看你家媳妇，干活多勤快啊，又细心，你就知足吧！”
听了这话，林奶奶总算安静了一天。
可第二天她又开始了，一大早就骂：“你这动作怎么这么慢，想饿死我啊！”
“水呢，我要喝水，不知道机灵一点，什么都得我说。”
等到了下午，小婶终于来换班了，她满脸不耐烦，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奶奶一看到她，嘴巴闭得紧紧的，甚至动也不敢乱动。
吃午饭的时候，她小声说了句“粥有点烫”。
小婶马上白了她一眼：“就你事多！”
奶奶不敢再吭声，只能皱着眉头，忍着烫把粥喝了。
隔壁病床的人都看清楚了，大家直摇头：“这老太太欺负老实人，怕厉害的啊。”
有人看不过去，劝林妈妈：“你别太好说话了，别老让人欺负。”
林妈妈很感激大家的好意，可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任由奶奶骂，也不生气。
到了第十天时，奶奶突然不骂了，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又迷茫，仿佛在凝视着无尽的虚空，又像是在回忆过往种种。
谁都没想到的是，当晚，奶奶便离开了人世。
没有一个人为她的死落泪。
那两个曾被她捧在手心疼爱的孙子，无动于衷。
那两个由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忧虑的是操办丧事要花不少钱。
而她的小媳妇，嫌弃她死的时间晦气，那天刚好是她亲娘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