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突然很想哭，眼睛止不住的泛红。
她觉得刚才这些人都说不清楚话。
皇上既然问了，她抽了抽鼻子，哽咽地回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整个县全被淹了，一下子死了好多人。没有粮食，每天都在死人。”
沈知州听得心如刀绞。在场众人听着也难过。
皇帝当即沉下脸来，但又立刻恢复如常。看沈鸢眼泪都要流下来，轻拍着她的脑袋轻声问：“官府没有放粮吗？”
沈鸢哭着摇头，说得很伤心：“没有。活着的人没有吃的，一起往兰陵城方向逃。路上的姑杞县令还不肯放我们进去。跟我一起逃的隔壁大婶为了活命，把她五岁的女儿卖了，换了一袋粗粮。”
她用手比了比：“就这么一小袋......”
沈鸢见皇帝脸色变得阴沉如雷，不敢再继续说。
皇帝现在只是想起当初刚发生水灾的时候，得到的消息都是灾情并不严重。
朝中为该派谁去赈灾一事争论不休，耽搁了好些天才定下让太子去。
事实就是老百姓等着救命，上头还在抢功劳。
三皇子和沈贵妃都在朝沈鸢使眼色，让她别再胡说八道了。
江州可是三皇子的势力范围。太子自打赈灾回来就在找江州官员的麻烦。
沈知州担心皇帝降罪，着急插嘴：“皇上，阿鸢不懂事。她就只知道她那个小地方的情况。”
沈鸢很想反驳说到处都是一样的。可到嘴的话被沈知州给瞪了回去。
皇帝脸色依旧阴沉，一双剑眉横了横，眸子深沉近墨。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皇后此刻倒是看沈鸢顺眼了几分，心道这丫头多说点，给皇帝讲讲谢怀璟手下人干的好事。
沈鸢看爹和表哥姑母的反应，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看看皇帝那脸色，她也害怕。得哄哄！
于是沈鸢抹了抹眼泪，嘴角扯出一抹笑：“皇上，不过后来就好了。后来官府到处施粥放粮，臣女离开江州的时候，兰陵城已经像从前那般稳定繁华。大家还立了祠堂，颂扬朝廷爱民如子。”
皇帝意识到吓着这姑娘了，脸上又露出笑，轻轻颔首：“是吗？那就好。”
贵妃等人的脸色总算好了些。
沈鸢看大家的反应，知道自己说对话了，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暗暗瞟了眼谢怀琛，发现他嘴角微弯，柔和的目光仿佛在鼓励她别害怕，随便说。
沈鸢于是笑着补充一句：“是的呀，皇上。自从太子殿下来了后，很快就有吃的了。江州的百姓都在传颂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功德呢。”
沈贵妃：“......”心梗。这句你可以不说的。
皇帝听完后笑出声：“好，好！”
谢怀琛和沈知州也在对她笑。
沈鸢心道还好还好。
皇帝心中对一些事情算是更加有数了。
他朝沈知州笑道：“沈爱卿啊，你这女儿深得朕心。”
然后很给面子的对着贵妃夸了一句：“那个伶俐劲儿，挺像她的贵妃姑母。”
沈贵妃笑得恰如其分：“臣妾也很喜欢阿鸢。”
沈鸢赶紧向皇帝谢恩。皇帝看得出她那动作还得再练练。
沈知州也跟着谢恩。他同皇帝对视一眼，皇帝揶揄的目光别有一番深意。沈知州知道皇上这是在照顾自家女儿。
有了皇帝这番夸奖，以后谁也不敢再乱说阿鸢是个乡下野丫头。
一向不管事的太后，早注意到沈鸢头上那根寒碜的玉簪。
太后也是沈家女，见到这姑娘诉说灾情，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沈家让她戴着这么寒碜的首饰来参加宫宴，可想而知多么不重视她这个接回来的乡下姑娘。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做法，在太后看来太过浅薄。
所以太后罕见地发话了：“哀家也看阿鸢很有眼缘。她能指出山河图的差错，免了祭天大事的疏忽。皇帝，你可得好好赏她。”
这种小事皇帝当然听太后的，主动笑问：“阿鸢，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可难倒沈鸢了。她想说多赏点银子，但是好像不能这么说。要是说不要赏赐，她又舍不得......
她又想看向谢怀琛，小眼神儿刚要瞟过去，生生忍住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拐了个弯最后看向沈知州。
谢怀琛也捏了把汗，这姑娘不能再这么看他。太子殿下此刻心里有点悲哀，莫名有种大庭广众之下偷情的感觉。
关键人家姑娘心里还没爱上他，单纯觉得他好用。
沈知州接到女儿求助的目光，顿时后悔没有多教她些东西。
他压根没想到这次宴会能出这么多事。老父亲只打算带女儿来蹭吃蹭喝，顺便挑挑未来女婿而已。
现在山河图这事就是在打皇后的脸，要什么赏赐都不合适。太后好不容易发话一次，啥都不要又扫了太后兴致。
皇帝问话的是沈鸢，沈知州也不好替她说，只得稍加引导：“阿鸢，你不是很喜欢吃宴会上的点心嘛。”
沈鸢立刻懂了，机灵地对皇帝笑道：“皇上，你能赏给臣女做宴会点心的厨子吗？”
沈知州：“......”爹的意思是让你要点心就行了。
皇帝瞧了眼沈知州那吃瘪样，顿时哈哈大笑：“好，朕赏给你御膳房的厨子。”
太后也乐了，顺手再赏了点首饰。
最后沈鸢走回席间的时候，开心得装上条尾巴就能摇摆。没注意到穆婉如暗暗杀向她的目光宛若要砍人。
她乐呵呵地拿起点心吃起来，扫了对面的谢怀琛一眼。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眼，实则撅了撅嘴在求夸奖。
砚之教过她好多东西，今晚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很好。
谢怀琛心里恨不得将对面的小妖精给抱回东宫床上去。
这会儿不适合眉目传情。他别开眼，手却不经意间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夸她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