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种种事情让母女二人折腾到了很晚,想要在公路上打车并非一件易事,可考虑到联盟最新推出的禁飞条例和徐钰过于疲惫的因素,放弃了就这么让多龙巴鲁托带着二人回去的穆萱最终还是选择拨通了一个电话。
没用多久,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就缓缓行驶到了徐钰面前,可还不等她提问,就被身后的穆萱一把提起,塞到了车厢的后座上。
起先,端坐在后面的徐钰还想向这位总是让她看不透的母亲确认些事情,可当仰起头看见身侧那个一直板着脸的清冷面孔后,徐钰还是很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在有些悻悻地把自己的身体完全陷进柔软的座椅后,徐钰只觉得那些积攒已久的疲惫很快就如滔天洪水一般袭来,顷刻间就把她本就疲惫虚弱的神魂冲刷的摇摇欲坠。
在最后瞄了一眼身侧那个令她心安的身影后,徐钰就再也抬不起沉重的眼皮,沉沉地睡了过去。
眼看那个面色苍白的娇小少女终于卸下了一身的负担,满脸安逸的睡去,穆萱当即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可一想到这样有可能会弄醒才刚刚睡去的徐钰,旋即又将悬在半空的手抽了回去。
在目光久久在那个在她眼中柔弱不堪的身躯上停滞良久,穆萱终于是恋恋不舍地将眸子移开,用胳膊肘架在窗沿之际,当即禁不住扶着额头朝着窗外的夜景望去。
半晌,那个总是在外界面前表现的无比强势女人的眼圈竟然止不住的红了起来。
“…”
…
徐钰不知道,她们是用了多久才回到家的,更不知道,是谁把她给抬到自己的那张床上并换上一身睡衣的。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缓慢艰难地向上漂浮。
徐钰感觉自己“醒”了,她能模糊地“感觉”到身下是熟悉的柔软床垫,鼻尖萦绕着家里特有的、混合着阳光晒过织物和淡淡植物熏香的气息。窗外的光线透过眼皮,是一片混沌的橘红———应该是正午了。
她想动。
想翻个身,想坐起来,想摆脱这种沉重,以及仿佛是被湿透的棉被层层包裹的窒息感。
然而,她的身体却像一块彻底失去活性的朽木,沉重得不可思议。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仿佛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沉甸甸地坠在床上,与床垫严丝合缝地黏连在一起。就像是明明大脑发出了“抬手”的指令,她的神经却集体反叛罢工,那信号就如同泥牛入海,最终手臂连一丝颤动都欠奉。
低血压……又发作了……而且比上次的感觉猛烈了太多。
眩晕感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击着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意识。每一次心跳都显得格外费力,血液似乎粘稠地流淌在干涸的河床上,无法为大脑和肢体提供足够的氧气和力量。眼前那片混沌的橘红开始旋转、扭曲,变成令人作呕的旋涡。
她尝试着,用尽了此刻能调动的全部意志力,去抬起眼皮。
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甚至无意识的动作,此刻却艰难得像是在推开一扇锈死的、重达千斤的青铜巨门。眼皮沉重得如同焊在了一起,每一次微弱的尝试都牵扯着额角和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眼睫毛在微微颤抖,但那薄薄的眼皮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顽强地抗拒着。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一秒?一分钟?还是更久?她只能徒劳地与自己的身体对抗,在沉重的眩晕和无力的窒息感中挣扎。
终于,在无数次徒劳的尝试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如同利剑,艰难地刺破了那沉重的黑暗。
先是极其狭窄的一条缝隙。
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让她条件反射地想闭眼,但连这个反射动作都变得迟钝无比。她只能强忍着那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亮度,让那条缝隙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扩大。
“呼呃…”
视野模糊得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最初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熟悉灯饰的朦胧轮廓,在刺眼的光晕中扭曲变形。
而这期间,眩晕感更重了,徐钰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不得不再次合上眼,急促地、微弱地喘息着,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
休息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再次鼓起勇气,用尽残存的力气,重新尝试睁开双眼。
这一次,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看到了自己房间熟悉的天花板,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形成一道倾斜的光柱,里面飞舞着细小的尘埃。光线依旧刺目,但已经能勉强忍受。
然而,仅仅是维持“睁开眼”这个状态,就耗尽了她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力气。身体依旧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手指连弯曲一下都做不到。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悠长而费力,胸口处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灵魂深处传来的那种空洞感和灼痛感并未消失,只是被身体的极度虚弱暂时掩盖了下去。她知道,那是“魂印”过度燃烧后留下的伤痕,是母亲穆萱昨夜那冰冷而愤怒的质问所指的根源。
“yaboi…”
从徐钰的睫毛产生细微颤动的瞬间,守在座椅上的仙子伊布就察觉到了,在轻灵地跃到枕边后,它便一直用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担忧的眼神望着对方。
此刻的徐钰像个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只能无力地躺在这片属于她的、此刻却感觉无比空旷冰冷的床上,被动地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以及头边上那个明明十分急切却死命压抑着的呼吸声。此间更是大脑一片空白,连思考都显得奢侈。唯一清晰的念头是:好累……好沉……动不了……
此刻的她甚至连转头去给小家伙一个“我没事,别担心”的笑容,都成了一种需要再次积蓄力量的挑战。
她只能维持着这个极其微弱的“清醒”状态,用全部的力气对抗着那要将她再次拖入黑暗深渊的低血压和灵魂透支带来的极致疲惫。像一个搁浅在时间沙滩上的贝壳,等待着下一次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