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的灯光调至了最柔和的亮度,暖黄色的光晕透过玻璃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勾勒出几分静谧。刚才一直守在病床边的孟云义,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探触林垣额头时的温热触感,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像是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波动。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拉着半透的窗帘,月光透过缝隙洒进一缕银辉,落在地板上形成细长的光斑;墙角的输液架静静立着,透明的输液管里早已没有药液流动;门扉紧闭,门把手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没有丝毫被触碰过的痕迹。
孟云义又凝神听了片刻,耳边只有林垣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晚风掠过树叶的轻响,再无其他多余的动静。确认周围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病床上的林垣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将冰凉的探头贴在对方的额头,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林垣的皮肤,感受到那不再滚烫的温度,悬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
等待的几十秒里,孟云义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垣的脸上。林垣的眉头不再像之前那般紧锁,脸色也从潮红慢慢恢复成了正常的浅肤色,就连呼吸都比白天平稳了许多。直到体温计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孟云义才连忙取出,借着灯光看清了显示屏上的数字——37.2c,刚好落在正常体温的范围内。高烧终于退了,这个结果让孟云义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打了个轻哈欠,将体温计仔细收好,又为林垣掖了掖被角,确认对方睡得安稳后,才搬过一旁的折叠床,躺在上面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与此同时,一道朦胧的人影正从病房门口缓缓飘出,如同被风吹动的烟雾般,悄无声息地滑向走廊。人影的轮廓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它飘到走廊一侧的窗户边,停下了动作。窗户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人影身后的墙壁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光影,却唯独没有映出人影的轮廓。人影静静地看着玻璃上的自己——或者说,是看着玻璃上那片空白的区域,原本就模糊的形态似乎变得更加黯淡,片刻后,一声极轻的叹息从它的方向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像一缕青烟般消散在走廊的空气中。
“怎么?你还感伤起来了?”
这道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虚空之中传来一般,没有固定的来源,却又如此清晰地传入了人影的耳中,仿佛这声音的主人就站在他的身旁,正对着他低语。
这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分淡淡的戏谑,似乎对人影此刻的情绪感到有些诧异。
人影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同样轻飘飘的,像是在风中摇晃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当然了,本体,我始终不是一个‘人’啊。”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和苦涩,仿佛这个事实已经困扰了他许久。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块玻璃上,透过那透明的表面,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人们可以自由地行走、交谈、欢笑,而他,却只能永远地徘徊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无法真正地融入其中。
“你想做人?”
被称为本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声音中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些许认真。
人影微微侧过身,仿佛在对着空气那头的“本体”说话,然而,他的目光却依旧黏在窗户上,眼神有些发怔,似乎在想象自己拥有实体、能在玻璃上映出倒影的模样。
“当然了,变成人不好吗?”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仿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你是有什么执念吗?”本体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像是在试图理解人影的想法。
“算是吧,”人影的声音低了些,却多了几分坚定,“我想要变得跟你一样。”一样有温度,一样有实体,一样能真切地触碰这个世界。
“做人很辛苦的……”本体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感慨,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经历,“要面对生老病死,要承受悲欢离合,不像我们这样,没有牵挂,也没有束缚。”
人影却立刻反驳:“你不是也没有被压垮吗?”在他看来,本体拥有人的形态,却依旧活得自在,那些所谓的“辛苦”,似乎并没有负担。
空气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本体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得不说,你说的对。”
“那是,”人影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得意,像是得到了认可般,“我准备去街上看看……”他早就好奇夜晚的街道是什么模样,那些灯火通明的店铺,行色匆匆的路人,都让他心生向往。
“你不怕引起骚乱?”本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提醒,“你的形态本就特殊,若是被人看到,难免会造成恐慌。”
“夜黑风高,谁又能看到我呢?”人影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自信,“况且我会小心避开人的,不会被发现的。”说完,他便朝着走廊尽头的出口飘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医院外的街道宛如一个不夜城,即使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里依然热闹非凡。时间已悄然滑过晚上九点,但街道上的行人却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初秋的夜晚,白天的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闷热。然而,这丝闷热并未影响人们外出的兴致,街道上依旧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街道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招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奶茶店里,年轻的顾客们排起了长队,耐心等待着那杯香甜的饮品;烧烤摊前,烤串的香气四溢,吸引着路人的味蕾;路边的长椅上,情侣们相依而坐,轻声细语,享受着这美好的夜晚。
这里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人们或匆忙赶路,或悠闲漫步,或品尝美食,或与朋友畅谈。每一个人都在这个夜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和温暖。
黄宗骑着那辆略显破旧的电动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灵活地穿梭着。车筐里,几份还未送达的外卖被稳稳地放置其中,保温袋上印着的外卖平台logo在夜晚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左手紧握着车把,右手则不时地抬起,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眉头紧紧皱起,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虑和疲惫。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黄宗始终无法与自己的老板取得联系。这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原本就不宽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然而,每月必须支付的房租和给孩子的生活费,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为了维持生计,黄宗不得不临时找了一份外卖员的工作。每天清晨,他便早早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他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将一份份外卖准时送到顾客手中。
为了能多赚一些钱,黄宗总是尽量多接几单,哪怕这意味着他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他常常顾不上吃饭,甚至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只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更多的订单。
他有时就在想,为什么老板不联系他了?
就在他骑着电动车准备拐过一个街角时,突然,眼角的余光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往路边的树下望去。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那影子轻飘飘的,就像没有重量一样,似乎也没有脚,就那样悬浮在离地面仅仅几厘米的地方。
这道影子的轮廓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黄宗的心跳骤然加快,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那影子的形态完全不像是正常人,更像是某种幽灵或者鬼魂。
黄宗的手紧紧地握住电动车的车把,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各种恐怖的画面,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然而,就在他想要仔细看清那道影子的时候,它却突然像是被一阵风吹走了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黄宗的心跳依然没有恢复正常,他瞪大眼睛,环顾四周,试图找到那道影子的踪迹,但周围除了空荡荡的街道和路灯,什么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刚才可能只是看花眼了。可是,那道诡异的影子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黄宗定了定神,重新发动电动车,准备继续前行。然而,当他再次转动车把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恐惧。
他咬了咬牙,用力捏紧车闸,想要让自己的手恢复正常。可是,由于他太过紧张,用力过猛,轮胎在地面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巨大的惯性让他的身体猛地向前倾,险些从车上飞出去。
他连忙抬头看向刚才看到影子的地方,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可刚才那道模糊的影子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落在地上的树影,仿佛刚才的景象只是他的错觉。“是自己眼花了吗?”黄宗喃喃自语,心里有些发虚,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又用力眨了几下,试图让视线更清晰些。
可当他再次看向路边的树干时,那道虚幻的人影又出现了!这次看得更清楚些,人影依旧是悬浮着的,身体像是半透明的烟雾,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灰色,正缓缓朝着街道中央飘来。黄宗的头皮瞬间麻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的脑海里立刻闪过刚才路过的那家医院——那是市里有名的综合医院,每天都有生老病死,民间也流传着不少关于医院的离奇传闻。一个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脑海里浮现:难道是……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想法让黄宗浑身发抖,他再也顾不上车筐里还没送完的外卖,也不管超时会被扣多少钱,立刻松开刹车,右手猛地拧动车把上的油门,电动车发出一阵轰鸣,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冲了出去,车轮卷起地面的尘土,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黄宗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也吓到了正准备靠近街道的人影。他愣在原地,看着黄宗仓皇逃离的背影,原本带着好奇的心情瞬间被打乱,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恼怒,骂骂咧咧地对着黄宗消失的方向嘟囔了几句,像是在发泄被打扰的不满。
就在人影还在抱怨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动作,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它抬起头,目光朝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望去,原本模糊的轮廓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几分,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异类是吗?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家伙。”
“是的,本体,你也还记得这家伙吗?”人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怎么可能,”本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兴奋,“这家伙可让我一阵好找,上次让他跑了,这次可不能再失手。追上他,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这次要往哪里跑。”
“好了,这小子跑不了了。”人影的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之前的失落和不满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期待,它说完这句话,便立刻朝着刚才感知到的方向飘去,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夜晚的黑暗中,朝着目标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