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渠深处,冰冷刺骨的冥河之水裹挟着污秽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渗透进赵明新生的皮膜,带来阵阵深入骨髓的寒意。方才那枚青铜符牌爆发的魔念冲击,虽被他以混沌瞳的镇压之力与丹田晶簇的疯狂吞噬险险挡下,但那源自上古魔尊的恐怖意志,依旧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
识海震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余波未平。右眼混沌底色中央那枚暗金碑纹,此刻光芒略显黯淡,传来阵阵如同针扎般的刺痛。丹田内,由蚀魂毒转化而来的那股精纯魔气,冰冷、暴戾,如同被困在囚笼中的凶兽,不安分地冲撞着新生的、尚且脆弱的经脉壁垒,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隐痛。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玄冥老祖!破界梭!侵蚀圣泉的符牌!墨渊!九曜!这层层叠叠、令人窒息的阴谋漩涡,其核心就在脚下!多停留一刻,被发现的风险便呈几何级数增长!
走!必须立刻离开!
赵明强忍着神魂的眩晕和丹田的剧痛,混沌瞳扫过身后那依旧散发着不祥波动的符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符牌核心处流淌着血光的“玄冥”二字,随即猛地转身!他不再犹豫,将残存的力量灌注四肢,如同一条受伤的游鱼,逆着湍急阴寒的暗流,疯狂地向来时的入口冲去!
混沌瞳的视野穿透浑浊的水体和厚重的淤泥,清晰地指引着归途。来时艰难,归途更加凶险。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丹田的隐痛,后背的晶簇在冰冷水流的冲刷下传来阵阵酸麻的刺痛。神魂的震荡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次险些被湍急的水流冲撞在嶙峋的石壁上。
不知挣扎了多久,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几近模糊。终于,前方水流压力骤减,浑浊的光线透入——洗仙池底到了!
赵明如同濒死的溺水者,挣扎着冲出淤泥,手脚并用地爬上池底冰冷的岩石。他趴在池边,剧烈地喘息、咳嗽,吐出带着腥味和黑泥的池水。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丹田翻江倒海,魔气躁动。
他不敢停留,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如同鬼魅般翻过青玉围栏,踉跄着冲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朝着自己那间位于仙宫最偏僻角落的简陋居所奔去。
***
陋室。
门板虚掩,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劣质金疮药的刺鼻气息,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来自洗仙池底的阴冷湿气。
赵明瘫倒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下垫着的草席早已被之前伤口的血水和池底的淤泥浸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他甚至连更换衣物的力气都没有,只胡乱扯过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盖住湿透冰冷的下半身。
丹田内,那股冰冷的魔气依旧在翻腾、冲撞,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在体内搅动。右眼的刺痛和识海的震荡虽稍有缓解,却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暗渠之行的凶险和符牌带来的恐怖冲击。蚀魂毒转化魔气的隐患,玄冥老祖的威胁,墨渊的阴谋……无数念头在疲惫欲裂的脑海中疯狂交织,如同沉重的磨盘,碾压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试图运转《镇狱诀》来梳理、压制那股躁动的魔气,但功法刚起,丹田晶簇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在警告他强行压制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噬。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任由那冰冷的魔气在体内奔流,带来阵阵力量感与撕裂感交织的怪异痛苦。
意识在剧痛、疲惫和混乱的思绪中沉浮,如同怒海中的孤舟,不知漂向何方。
就在这半昏半醒、意识最为薄弱的黎明前夕——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如同平地惊雷,猛地撕裂了陋室死寂的空气!
赵明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在狂暴的巨力下轰然炸裂!无数木屑如同锋利的飞镖般激射开来,狠狠钉在墙壁、地面,甚至擦着赵明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刺目的天光伴随着清晨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这狭小阴暗的空间!
烟尘弥漫中,数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如同索命的死神,瞬间堵死了门口和唯一的破窗!
为首之人,一身玄色云纹锦袍,面容冷硬如万载寒冰,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掌控一切的威压,正是墨渊长老!他负手而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床上衣衫不整、脸色苍白、浑身散发着血腥与阴湿气息的赵明!
在他身后,是四名身着执法堂黑色劲装、腰悬镌刻着“刑”字令牌的亲卫弟子。个个神情肃杀,眼神锐利如鹰,浑身灵力涌动,形成一张无形的压力大网,将整个陋室牢牢笼罩。其中一人,正是当日在青藤长廊被赵明以苦肉计重创、如今脸上还带着一道浅痕的王魁!他看向赵明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赵明!” 墨渊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宣判般的冷酷,瞬间冻结了陋室内的空气,“你可知罪?!”
赵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狂暴的威压冲击得浑身一颤,强行压下丹田翻腾的魔气和识海的眩晕,挣扎着想坐起身,脸上挤出茫然和惊恐的神情:“墨…墨渊长老?弟子…弟子不知犯了何罪?这…这是……”
“不知?” 墨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讥讽的弧度,如同猫戏老鼠,“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搜!”
最后一声“搜”,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是!” 王魁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狠厉,第一个响应!他如同饿狼扑食,一步抢到赵明那张简陋的木板床边,脸上带着狞笑,目光如同毒蛇般在赵明身上和床铺上逡巡。
赵明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王魁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了赵明头下枕着的、那个被血水和淤泥浸染得发黑发硬的草芯枕头上!
他毫不犹豫,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一把抓住那染血的草枕,猛地掀开!
草枕被粗暴地掀飞,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散落出几根枯黄的草茎和沾染的黑泥。
而就在草枕被掀开的瞬间——
嗡!!!
一股浓郁、粘稠、充满了污秽、堕落与怨毒气息的黑色雾气,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巢穴,猛地从那枕下的床板上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