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扫过麦田,场中所有身影,无论是须发皆白,阅历丰富的宿老,还是心高气傲,锋芒毕露的年轻俊杰,尽皆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双膝不受控制地重重砸在地面上!
坚硬的青石地面甚至被砸出细密的裂纹。
他们体内引以为傲的灵力真元,在那一刻仿佛被冻结抽空,连一丝运转的涟漪都无法激起。
在那浩瀚如苍穹倾覆,深邃如九幽降临的威压面前,他们那点微末道行,渺小得如同风暴中的一粒尘埃。
亦或是阳光下转瞬即逝的蜉蝣,连挣扎的念头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绝望!
这是此刻所有跪伏在地之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那个凌空而立的夏天,若此刻心生杀意,恐怕只需意念微动,或者随意挥一挥衣袖,这满场的修士便会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顷刻间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
视线聚焦到场中仅存的高地——冼家引以为傲的十杰身上。
他们的状况同样岌岌可危,如同狂风巨浪中勉强维持平衡的小舟。
除了为首的冼九霄,凭借着过人的根基和一股不屈的意志,尚能艰难地调动一丝丝真元在经脉中如蜗牛般蠕动,勉强支撑着身体没有完全跪倒。
其余九人,早已面如金纸,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如同失控的泉涌,瞬间浸透了他们的额发与衣襟,顺着脸颊和下巴,滴滴答答地砸在脚下的石板上。
他们的双腿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肌肉在极致的压力下痉挛,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
每个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膝盖骨传来的剧痛和随时会彻底碎裂的恐惧。
谁也不知道,这股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恐怖威压再持续哪怕多一息。
他们那点可怜的尊严和支撑力,会不会如同堤坝溃决般彻底崩塌,最终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屈辱地匍匐在地。
那些已经彻底臣服,五体投地的人们,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艰难地转动眼珠,竭力向上望去。
视线穿过因汗水而模糊的眼帘,聚焦在那个悬浮于半空,衣袂无风自动的夏天。
身为踏足仙途的修士,他们自诩见识过无数惊天动地的大场面。
移山填海的大能斗法,凶兽肆虐的蛮荒战场,秘境开启时的天地异象。
然而,像夏天这般,仅仅凭借自身散发的气息,就能让整个白玉京年轻一辈的精英集会彻底瘫痪。
让老一辈强者都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的情景,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他还是人吗?
这个带着无尽震撼与恐惧的疑问,如同瘟疫般瞬间弥漫在每一个被威压笼罩的心头,烙印在每一个颤抖的灵魂深处。
就在片刻之前,几乎所有人,包括冼家十杰在内,都认定这个名叫夏天的“外界人”的挑衅与猖狂,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他竟敢在白玉京的地界上,公然挑战冼家的威严,挑战冼中天这位公认的“白玉京第一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此刻,现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看着那凌空而立、宛如神魔的身影,再看向场中唯一还能站立的冼中天,一股难以言喻的担忧和动摇,悄然取代了之前的轻蔑与嘲弄——他们开始为冼中天捏一把冷汗了。
冼中天那张原本因愤怒而扭曲、布满雷霆之怒的脸庞,此刻也如同冻结的湖面,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他瞳孔深处,那熊熊燃烧的怒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愕所替代。
他原本笃定,这个夏天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武者,仗着几分蛮力和奇技淫巧就敢来撒野。
然而,当夏天彻底释放自身状态,那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般的气息席卷天地时,他才惊觉,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夏天哪里是什么武者?
他分明和自己一样,是踏上了仙途大道的真正修士!
不!
这个认知瞬间被冼中天自己推翻。
更准确地说,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将武道锤炼至极致,并以此为基础,融会贯通,最终踏入了仙道大乘境界的——超级强者!
无需去探讨其他,仅仅是他此刻散发出的这股威压,那厚重如大地,浩瀚如星海,锋锐如天剑的压迫感,就远非他这个所谓的“白玉京内第一人”所能企及!
两者之间的差距,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
“难怪……难怪你敢有如此滔天勇气,原来是深藏不露,隐匿了真正的实力!”
冼中天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毕竟是执掌白玉京多年的巨擘,经历过无数风浪。
短暂的震惊之后,那骨子里的傲气与掌控一切的意志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反而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浓浓讥讽意味的笑容,“拥有这般惊世骇俗的修为,却偏偏要伪装身份,来参加我们白玉京这区区年轻一辈的修仙大会?”
“哼!我看你这外界人,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所图谋的,根本就是我们冼家世代守护的根基——十二楼吧?!”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冷水!
“十二楼?!”
“他是冲着十二楼来的?!”
“原来如此!”
场下那些被威压压得抬不起头的人们,心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冼中天的指控属实,那么夏天所扮演的角色,顷刻间就从狂妄无知的天才,变成了一个处心积虑、谋划深远的可怕野心家!
他之前的所谓“挑衅”,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险的阴谋色彩。
形象瞬间逆转!
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在这一刻,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夏天已然从挑战者,变成了一个意图颠覆白玉京秩序,觊觎冼家至宝的终极反派!
然而,在场唯有一个人,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那就是被夏天之前轻轻推开,此刻正远远站在安全角落的刘老六。
他那张年轻却老成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焦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夏天对于那劳什子的十二楼,根本连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