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年只觉得一股固执的叛逆情绪也涌上心头,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一定要去找江尧舜问个清楚。
于是,江尧年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江尧舜的书房里。
“哥!”江尧年猛地推开厚重的门,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受伤,“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江尧舜看着弟弟通红的眼睛,心中刺痛,但那份根深蒂固的“长兄如父”的保护欲和某种隐晦的阶层观念占了上风。
江尧舜沉下脸,试图用惯常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安抚:“江尧年,你冷静点!”
“你还年轻,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到底了解清楚没有?”
“你怎么能去给别人当后爹?这像什么话?外界会怎么看我们江家?会怎么议论你?”
江尧舜觉得江尧年像炮仗一样,自己每次和江尧年说话都会被气个半死。
江尧舜看着江尧年,难得想要同弟弟好好说话,于是说到这里他刻意放缓了语气。
江尧舜试图同弟弟讲道理:“年年,你未来的路还长,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得更顺畅一点。”
“我是你哥,我亲手把你养大,我又怎么会不盼着你好?”
“孩子?!”
江尧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撞上江尧舜的办公桌。
江尧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29岁的孩子?!江尧舜,你他妈在逗我?!”
他胸膛剧烈起伏,连日来的委屈、愤怒和被轻视的感觉彻底爆发。
“我的好大哥,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么理智,那么完美无缺……,”
江尧年死死盯着哥哥骤然僵硬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匕首:“那你告诉我,当年是谁,在当别人大学教授的时候,爱上了自己的学生?!为了她闹得满城风雨,背了个警告处分,最后被调离了原岗?!”
江尧年语气阴阳怪气:“你当时多少岁呢?比我还小上一岁吧?”
“你觉得自己当时是个孩子吗?江尧舜。”
“嫂子十几岁当时尚且能说自己是个孩子,你28了也能说自己是个孩子就能逃过处分和非议吗?”
“你有悖师德同学生谈恋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江尧舜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仿佛被弟弟的话钉在了原地,瞳孔猛地收缩。
他没想到,这件他以为早已尘封、讳莫如深的往事,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当面撕开。
江尧年看着哥哥瞬间失语、震惊又难堪的表情,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
被常年管束多年积压的那份叛逆让江尧年不顾一切地吼出了压在心底的质问:“你这算什么?!江尧舜?!”
“你当年顶着师生恋、年龄差、险些前途尽毁的风险都要跟嫂子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不能负责?!”
“怎么就不怕别人议论?!怎么不怕路走不顺?!”
“现在轮到我了,就用年龄和身份当借口了?!就因为罗青英是个明星,还带着个孩子。”
“你觉得配不上你如今江市长弟弟身份,配不上你们如今江家的门楣了?!”
江尧舜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弟弟的质问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把他内心深处那些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双标”和自以为是照得无所遁形。
他那些为了弟弟“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弟弟揭露的、他自己都无法辩驳的铁一般的事实面前,瞬间崩塌,碎了一地。
“……”
书房陷入一片死寂。
窗外城市的喧嚣和繁华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隔绝,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而模糊。
“呼——”
房间里,江尧年的呼吸声异常沉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而江尧舜则如同被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的震惊和空白之中,他的沉默就像被彻底击穿的大坝,毫无抵抗之力。
江尧年那番如同淬火利刃般的质问,狠狠劈开了江尧舜精心维持的兄长威严和“为你好”的表象。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江尧年粗重的喘息和江尧舜骤然失去血色的脸。
唐初玉就站在书房门口,不知何时来的,她静静地倚着门框,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这对兄弟的激烈对峙,仿佛眼前这场因她过往而点燃的、关乎现在的情感风暴,只是一出与她无关的默剧。
江尧年吼完,胸中那股支撑着他的、混合着愤怒、委屈和叛逆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不再看僵在原地的哥哥,转身就走。
脚步踉跄了一下,像是刚从一场鏖战中脱身,浑身疲惫,但他很快稳住了身形,挺直了背脊。
经过门口静立的唐初玉时,江尧年脚步微顿,没有抬头,只是对着她的方向,幅度极小地、近乎僵硬地低了低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算是他仅剩的、对这位间接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嫂子的一点礼节。
然后,江尧年再没有丝毫停留,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象征着江尧舜权力和控制的房子。
那决绝的背影,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身后的那个男人,从此在他江尧年的生命里,已彻底沦为过客,再无瓜葛。
唐初玉的目光追随着江尧年消失的方向片刻,才缓缓收回,走进了书房。
里面,江尧舜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
他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泄露出的气息沉重而痛苦。
唐初玉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一旁沉默着陪着他。
过了许久,江尧舜压抑的、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才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
他像是在对唐初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那颗被弟弟戳得千疮百孔的心:“就是因为这样啊……初玉,你听到了吗?就是因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