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笑意不达眼底，“这就是贵国谈判的诚意？”
宛央丝毫不怵，“我以为本郡主千里迢迢将人护送过来，这一路又是有人刺杀又是有人营救的，我都未曾让人折损半分，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反倒是沈大人你，既不穿官服又不曾下车相迎，甚至连言冰云都没能带来，我才是真要怀疑贵国的诚意。
也不知这究竟是沈大人的意思，还是贵国皇帝的意思？若让我见到贵国皇帝，灵安定是要好好请教询问一番。”
虽然北齐太后和皇帝暗地里是一条线，但表面上两人一直不合，这沈重就是切切实实的太后党，若真将此事捅到北齐皇帝面前，恐怕战豆豆巴不得借此敲打他。
毕竟谁家皇帝能当面承认“我就是故意下这命令，故意怠慢你”啊，不要面子的吗？不怕再次引战吗？
别说这不是战豆豆下的令，就算是，只要被宛央问到脸上，那最后背锅的也只能是沈重。
这点不光是宛央想得到，沈重自然也想得到。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估算错了这灵安郡主的脾性。
这不是他以为的没见过多少世面、能轻易被他用软刀子堵得有苦说不出的闺阁女子，而是个仗着实力和身份足够强硬，说话看事都直接一击命中的铁腕子。
不过现在沈重更关心另一件事，“方才郡主说，路上曾有人想要营救肖恩？”
“没错，让我给拦了。”
宛央就是故意让他知道这点，只有这样，才更能加坚定沈重除掉上杉虎的决心。
毕竟人家都给你把人送回来了，你还半路搞营救是什么意思？这究竟是在不信任谁？还是你有什么狼子野心，想直接救走肖恩返回边境，从此不受君令？！
上杉虎威名赫赫，却又太后皇帝两边不靠，是个不受人掌控的臣子，而沈重再阴险狡诈，唯独有两点是真的: 一是一心忠于北齐；二是真心疼爱妹妹。
清楚他这两点软肋，事情就好办很多。
沈重一直想要借肖恩一事铲除上杉虎，没有肖恩，他的计划就不能进行，但他还想在言冰云口中问出剩余密探的名单，自然也不能把人轻易交出去。
想了想，沈重冲宛央做了个请的姿势，“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宛央给霜降等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单独和沈重去到了一旁树林里。
大树旁，沈重眸色微眯看向宛央，“郡主要如何才肯将肖恩交出来？”
宛央轻笑，“这话之前沈大人不是已经问过了？”
“郡主该知道沈某的意思。”
他是指除了立刻交出言冰云外，其他的交换条件。
“很简单。”宛央勾了勾唇角，“将经你手的明家走私账簿给我。”
沈重内心大惊，脸上却是僵硬的笑了笑，“郡主在说什么，沈某怎么听不懂？”
“不、你懂。”
宛央没给他和稀泥的机会。
“李云睿已经身死，正所谓一场天子一朝臣，虽然李云睿不是天子吧，但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如今庆余堂在北齐的生意即将由我全权接手，沈大人之前曾与李云睿私下做交易，只要我将这件事情捅出去，你认为……你家太后和小皇帝又能容你多久？”
打完了棒子，宛央继续给甜枣。
“李云睿如今已经身死，沈大人继续捏着这账簿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送给我，祝我在庆国再上一步青云路；而肖恩我交给你，沈大人尽可费心筹谋，为你齐国除去上杉虎这个心腹大患，如何？
你若不同意，我便直接将人送给上杉虎，卖他一个人情！
虽说免不了落得一个失职之罪吧，但我爹是范建，我是皇上亲封的从一品有食邑的郡主，我还是九品上的高手，除了会被训斥一番，没有人能拿我如何。
大不了，我就收拾收拾回去准备嫁人呗，当我那骄奢淫逸、每天只能在一百米的黄花梨木大床上醒来、日日吃喝玩乐的王妃。
唉～，这种一眼就望到头的人生，真是想想就令人苦恼呢……”
宛央一番话说得沈重想吐血。
他真的很有种立马打死这女人的冲动，可是他打不过，也不能真杀了，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见宛央言语间如此笃定，沈重也不再装傻，冷笑一声道:
“郡主口口声声只提李云睿，是当真不知此事也有你那好未婚夫的一份么？
若我将此事说出去，你认为你还能安稳当你的王妃？”
宛央直接笑出了声。
她俩手一摊摆烂道: “无所谓呀，我就算不是王妃，也还是郡主，我的荣耀又不是靠他给的。
你把走私的账本给我，我如果选择大义灭亲，沈大人就可以看我好戏了；如果我选择包庇，有李承泽当蛀虫，庆国衰弱是早晚的事，那不正合沈大人意么？
这种进退皆可的好事，沈大人干嘛不同意呢？”
沈重: “……”
很好，这女人就是个不输于李云睿的疯子。
沈重咬牙，“郡主……且再容我仔细考虑考虑。”
“没问题。”宛央笑眯眯开口，“我还是那句话，三日内，账本和言冰云，你选一个交给我。”
……
不出宛央所料，三日后，关于明家走私的账簿就这么整整齐齐被沈重交到了她手上。
李云睿和李承泽是利用江南明家来做的走私一事，而明家的主子就是李云睿和李承泽，只不过这件事除了几个当事人外没人知道而已，就连庆帝都不知道。
庆帝也只知道这些年内库亏损严重，怀疑李云睿中饱私囊，并且知道太子和二皇子都不安分而已，但太细节的他也不清楚，否则他还让范闲接手内库查清账目干什么呢。
一个是已经没多大用处的废棋，一个是关乎齐国未来根基的暗探名单和铲除上杉虎的机会，沈重会这么选，宛央一点不意外。
而几乎是才将肖恩和司理理交给沈重，沈重就直接打断肖恩的两条腿，将人拖进了囚车里。
宛央觉得，论心狠，她大概还是差了一些。
因为她看到这一幕依旧会不舒服，毕竟肖恩从未对不起过齐国，如今却被自己国家后辈如此羞辱，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