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深处,东殿石台。
东魑负手而立,青灰色的指甲轻轻敲击身旁的法杖。远处那道裹挟黑气的人影剑光如虹,所过之处阴兵尽溃。
活人的气息。
他眯起猩红的眸子,喉间挤出沙哑低语:“区区金丹,也敢闯我鬼庙……”指甲突然掐进掌心,“莫非是饵?”
正迟疑间,一只青面小鬼连滚带爬扑到阶下:“禀大人!南门发现酆都引魂幡!”
“白无常在何处?”东魑袖中骨铃骤响。
小鬼战战兢兢摇头。
恰在此时,又一名鬼卒踉跄冲来,魂体已溃散三成:“九幽……九幽戮罪营破阵了!”
东魑瞳孔骤缩。
“大人!南方、西方、北方都有阴兵进攻!”
“大人!内院大门,被攻破了!”
“闭嘴!”
东魑突然振袖,死气化作黑雾瞬间吞没眼前小鬼,“传令南煞北魃,死守阵眼!”腐肉般的嘴唇裂开狰狞弧度,“本座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我面前撒野!”
再快的剑,也斩不断吾的死气。
......
与此同时,独孤行已带队占据内院大门。大门防线彻底崩溃,残余鬼卒如潮水溃散。
“快跑!挡不住了!”
“东魑大人救命!”
独孤行抬头,望向东主殿方向,那道盘踞殿前的阴冷气息,正如毒蛇般死死锁住这里。
“看来这东魑是打算等我进去和他决一死战了。”
环顾四周,少年隐隐感觉到不对。
“撤退,回去帮外院的兄弟!”
老罗握刀的手一僵:“不斩旗?”
独孤行剑尖轻挑,将一只溃逃小鬼身上的黑气搅散。那黑气竟如活物般挣扎扭曲,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进去才正中他下怀。你们没察觉到,越靠近城隍殿,那些小鬼身上的黑气越重吗?”
老罗回道:“很正常,那是四相阴煞阵的加持,那些小鬼身上的阴煞之气能帮他们提升实力,但这不妨碍我们进攻吧,那些小鬼有阴煞加持,也不过三境,我们可都是五境筑基,压他们两头,没必要退缩吧。”
独孤行解释道:“但那只恶鬼东魑就不这样说了,他有阴煞加持,最低也是元婴后期。我感觉示弱将修为压在金丹后期巅峰,也没能骗这老鬼出来。看样子他很老谋深算。这样的人最难对付,所以我们要避其锋芒,不能硬闯。”
“指真一下...是鬼。”
“呃......反正听我的就对了。”
老罗明白了:“听你的,老大。”
“回头!”独孤行当机立断下令,已率先冲出内院大门,“去撕开东门的口子!”
五十精兵当即收令,阵型倏忽变换,朝外院大门冲去。
......
东殿石台。
“报!”
一只青面小鬼撞碎雾障,跪伏在东魑座前:“九幽戮罪营突然回撤,正在反噬外院前线!”
东魑枯爪般的五指骤然收紧,座下石椅迸开数道裂痕。
“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紧接着,又一道鬼影踉跄扑来:“南北两处外院大门告急,那群杀才竟分兵三路——里外夹击!”
“放肆!居然敢在我面前玩分兵!”
东魑霍然起身,周身青瘴暴涌。百年阴沉木炼就的躯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树皮状皮肤下渗出腐毒汁液。他猛地将丧魂幡往地上一杵,七盏人皮灯笼齐齐惨嚎。
【丧魂幡:幡杆由青冥竹制成,悬挂着七盏人皮灯笼,挥动间能散发出青瘴毒雾,能迷人心智,噬人魂魄。】
形如枯木,皮肤皲裂,阴森恐怖。
......
外院中廊。
独孤行剑锋横扫,三名鬼卒应声化作磷火。这架势摆明不攻内院也要把外院搅得天翻地覆。
“杀!把所有鬼卒杀了,片甲不留!!!”
突然,颈后寒毛倒竖。内院方向飘出一道青烟,青烟过处,枯木般的身影已立在十丈外。
东魑现身了!
那杆缠着肠衣的丧魂幡随风晃动,灯笼里幽绿鬼火映得东魑面容忽明忽暗。
独孤行冷笑:“终于出来了。”
东魑扫视四周,见这群九幽戮罪营的精兵个个都有筑基后期的实力,难怪能如此迅速击溃小鬼。随后他又盯着独孤行:“小鬼,报上名来。”
独孤行却不答话,突然大喊:“起阵!”
霎时间,数十道黑影自断垣残壁后飞出,以包夹之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东魑一惊:“好狡猾的小子!分兵是假,引我出来围困才是真!”
他怒吼一声,挥动丧魂幡,七盏人皮灯笼齐齐绽裂,粘稠的青黑色毒雾如活物般扑向四方,所过之处,砖石竟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面孔,扭曲哀嚎。
“散!”
独孤行早有准备,大喝一声。五十精兵迅速散开,结成防御阵型,长刀齐挥。刀光织成的铁幕与毒雾相撞,迸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哼!雕虫小技!!!”
东魑大口一吸,大量青雾被吸入口中,猛地一吐,袭向一名阴兵。
“啊——!!”
那阴兵不慎吸入毒雾,他身体瞬间泛起紫色,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景象。他惊慌失措地挥舞长刀,甚至砍伤了身旁的友军。
“丙字七千六百零七,你干什么!!!”
在他眼中,同袍皆化作血肉模糊的索命恶鬼,手中长刀不受控制地劈向身侧战友。
“别过来!别过来!我砍死你!”
友军连忙退避,场面一时混乱。
独孤行皱眉,心中暗道:“果然如老罗所说那样。”
这正是东魑的拿手好戏——操纵人心恐惧,诱发七情内伤。
独孤行剑眉紧蹙。这东魑生前以炼制毒药着称,尤善利用七情之毒控制他人,死后更将怨气炼入毒雾,专攻人心脆弱处。
(突然插入回忆闪回)
老罗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那厮最爱擒拿女鬼采阴补阳,被它吞掉的冤魂,连往生机会都没有...”
不能拖!必须逼他——
独孤行当机立断,下令道:“老罗,带四十人用刀气压制!”
老罗点头,指挥四十名精兵围成半圈,长刀齐挥,刀气如狂风席卷,化作一道道寒光扑向东魑,密集的攻击将他散发出的青瘴又逼了回去。
东魑冷哼,丧魂幡一抖,青色瘴气凝聚成一面雾墙,挡下刀气。
“就这点能耐?”东魑舔了舔干瘪的嘴唇,“九幽戮罪营的刀,连给本座搔痒都不配!”
尽管东魑不在内院,但在阴煞的加持,依旧是个元婴境中期的高手,面对筑基境后期的四十名精兵的轮番攻击,他依旧游刃有余。
现在唯一对他有威胁的,就是金丹的少年。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独孤行闭目而立,大河剑上有一股死气在迅速凝结。而他周身的气息也从金丹变成元婴初期。
“想蓄力?没那么容易!”东魑骨爪一挥,“给本座撕了他!”
数十小鬼正要扑上,外院大门突然爆碎!
“轰——”
黑压压的阴兵如潮水涌入,当先三员鬼将重甲覆面,战戟所过之处,鬼卒如割麦般倒下。
“大门破了!”
小鬼们和短兵相接,东魑的手下们仓皇应战,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东魑见状,脸色一沉,讥讽道:“一群鬼打我一个,还要不要脸?”
独孤行充耳不闻,专心运功蓄气,死气缠绕的剑身渐渐泛起淡淡的金光。
东魑眼角抽搐,枯爪不自觉捏紧幡杆。这小子的剑气......竟让他升起一丝忌惮?
下一刻,独孤行突然动了!他猛地睁开眼,魁木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手中。漆黑剑身在月光下竟不反光,宛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阴影。
“看招!”
话音未落,独孤行将魁木剑丢出,剑身化作一道黑光,直刺东魑要害。
“双剑?”东魑不惊反笑,“黔驴技穷!”他丧魂幡一挥,青色瘴气化作一条黑气长鞭,狠狠抽向飞来的木剑。
然而下一刻,“换位!”
独孤行与魁木剑瞬间移形换位,身形突兀地出现在东魑面前,手中大河剑挥出,剑光如虹,斩散了黑气长鞭。
“移形换位之术?有趣!”东魑不退反进,突然大喝一声,“尝尝这个!鬼瘟手!”
下一瞬,他周身毒雾突然坍缩,凝成一只三丈巨手,青黑色的雾气在指尖跳动,带着腐骨蚀魂的剧毒。凌空拍下,直取独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