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面,隐藏在高楼大厦阴影下。
一家烟雾缭绕、灯光昏暗的地下台球室里,撞击球体的清脆声响混杂着粗俗的叫骂和劣质香烟的气味。
张乾安独自坐在最里面的卡座,面前摆着几个空啤酒瓶。
他身上的粉色西装皱巴巴的,沾着不明污渍,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前,整个人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颓败和戾气。
与之前那个在人前至少还维持着表面光鲜的张总判若两人。
几个小时前,他接到了一个加密通讯。
不是伊萨辛本人,是她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存在的莉莉丝,声音冰冷得像机器,传达的意思却让他如坠冰窟。
“小姐对近期进展,很不满意,张先生,你让她开始怀疑你的价值了。”
没有直接的斥责,没有具体的指令,但这种轻描淡写的不满意和怀疑价值,比任何怒骂都更让张乾安恐惧。
他太清楚伊萨辛的作风,对于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她丢弃起来绝不会有一丝犹豫。
价值?
他还有什么价值?
颜如玉那个贱人,非但没有被整垮,反而借着温氏和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运气,一步步站稳了脚跟!
上次在峰会上的羞辱还历历在目,刘委员那老不死的当众给他难堪,让他在圈子里几乎成了笑柄!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却浇不灭心头的邪火。
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而恐惧过后,是更深的怨恨和疯狂。
都是因为颜如玉!
还有温矜怀!
贺祁!
姜眠!
要不是他们一次次阻挠,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为了姜眠那个贱人,温矜怀和贺祁明里暗里把他张家那点老底都快掀翻了,断了他多少财路!
此仇不报,他张乾安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混?
可他拿什么报仇?
温家、贺家,哪一个是好惹的?
他张家以前还有个孟家,如今式微,根本不够看!
也是,孟霜那个吃里扒外的女人,根本没有资格在她的身边。
除非,除非伊萨辛还肯用他这柄刀。
对,刀!
他只要证明自己还有用,还是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听话的刀,伊萨辛就不会抛弃他!
只要靠着这棵大树,他迟早能找到机会,让温矜怀、贺祁,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颜如玉,付出代价!
一个恶毒而冒险的念头,在他被酒精和怨恨烧灼的大脑里逐渐成形,越来越清晰。
下药。
给颜如玉下药。
制造一场丑闻,或者直接控制住她。
只要颜如玉毁了,颜家就彻底完了。
颜家一倒,势必牵连到死死护着她的江之牧,江家也别想独善其身。
江家和贺家是温矜怀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砍掉这两个臂膀,温矜怀就算不断臂,也得元气大伤!
到时候,伊萨辛小姐一定会满意。
她不是想看到京城这些世家乱起来吗?
不是想看到温矜怀焦头烂额吗?
他张乾安就给她送上这份大礼!
这个念头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眼底泛起病态的红光。
他不在乎伊萨辛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得到温矜怀还是别的,他只在乎他自己能不能借此翻身,能不能报复那些把他踩在脚下的人!
“颜如玉…温矜怀,姜眠,贺祁,你们谁都别想跑!”他喃喃自语,手指用力捏着啤酒瓶,指节泛白,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狰狞的笑容,“你们让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油腻而疯狂的脸。
他翻找一个号码,那是一个他早年认识的专门干些见不得光勾当的混混头子。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嘈杂的音乐和一个粗哑的声音:“谁啊?”
“是我,张乾安。”他压低了声音,走到更僻静的角落,“有笔买卖,做不做?”
“哟,张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什么买卖?”那边的语气带着点谄媚和警惕。
“帮我弄点东西。”张乾安的声音阴冷,“要效果强,不容易被查出来的,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张总,您要这东西是打算?”
“少他妈废话!”张乾安不耐烦地低吼,“就问你能不能弄到?尽快!”
“能是能,就是风险这一点…”
“双倍价钱!”张乾安打断他,“明天晚上之前,送到老地方。”
挂了电话,张乾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因为兴奋和恐惧而剧烈跳动。
他知道自己在走钢丝,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伊萨辛就像悬在他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
他必须在她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这条猎犬,还有撕咬的价值。
他走出台球室,夜晚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是伊萨辛那边发来的最后一条加密信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好自为之。
显然,这是最后的通牒。
张乾安死死攥紧手机,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取代。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址。
他需要去布置,需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颜如玉现在身边肯定有人看着,估计硬来不行,必须智取。
比如,收买她身边那个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小助理?
或者,在她下次出席活动的时候…
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掠过,映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
这条已然疯狂的恶犬,终于亮出了淬毒的獠牙,准备向着认定的猎物,发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