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漫青冥山时,林天正蹲在溪畔磨剑。青石为砧,山泉为砺,锋刃掠过水面的刹那,惊起三两点碎银。
那是山民家的油灯次第亮起,从山脚的乱石村,到山腰的雾岭寨,再到山顶的望风崖,一盏盏暖黄的光串成线,缠在墨色山腰间,像大地缀满的星辰。
“陈小哥,磨剑呐身后传来王大娘的声音,竹篮里盛着刚蒸好的粟米糕,热气裹着甜香漫过来刚出锅的,垫垫肚子。夜里风大,守寨的话多穿件衣裳。
陈砚直起身,剑穗上的红绳扫过裤脚那红绳是去年寨里的孩童们编的,绳尾缀着小小的木牌,刻着各家的姓氏。
他接过粟米糕,指尖触到温热的竹篮,喉间微热:谢大娘,今夜我和阿石守西坡,您早些歇息。
王大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剑上。那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山间铁匠铺打制的铁剑,剑脊上还留着锻打的纹路,却被林天磨得发亮。
这剑护了咱们三年她轻声说前年山匪来的时候,若不是你们这些后生挡着,咱们的房子、田地,早就没了。
陈砚低头看着剑,剑身上映着远处的灯火,也映着他年轻却坚毅的脸。他不是江湖侠客,也没有盖世武功,只是青石村一个普通的后生。三年前山匪袭村,
老猎户阿公为了护着村民,被山匪砍伤了腿,从那以后,村里的后生们便自发凑在一起,跟着阿公学拳脚,
练剑法,白日里种地砍柴,夜里便分班守山,用一柄柄铁剑护住山间的万家灯火。
“不是我们护着大家陈砚轻声道,“是大家陪着我们。我们守的不是山,
是脚下的土地,是村里的每一盏灯,是大娘您蒸的粟米糕,是孩子们手里的糖葫芦,是这山间的一草一木,一粥一饭。
山风掠过树梢,带着松针的清香,也带着远处村落的犬吠、孩童的梦呓,还有妇人低声的絮语。
阿石扛着木棍从暗处走来,脸上带着少年人的爽朗砚哥,该换班了。你看那月亮,跟去年咱们守山时一模一样。
陈砚抬头望去,一轮明月悬在墨色天幕上,清辉洒遍山河,洒在青冥山的每一寸土地上,洒在错落有致的村落里,
洒在每一盏亮着的油灯上。月光依旧,山风依旧,就像祖辈们守在这里的岁岁年年,朝朝暮暮。
“走,”陈砚握紧铁剑,剑穗上的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曳去西坡。
西坡的岗哨旁,堆着几捆干草,是山民们特意送来的,夜里冷了可以烧火取暖。阿石点燃干草,火光跳跃着,
映得两人的身影在山壁上拉长。远处的山谷里,传来几声狼嚎,阿石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却没有丝毫畏惧他知道,
身后是数百户村民的家,是一盏盏为他们亮着的灯,那些灯火,就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砚哥,你说咱们这样守着,能守多久阿石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迷茫,也带着一丝坚定会不会有一天山匪再也不敢来,再也不用我们守山了,
陈砚望着远处的灯火,那些暖黄的光,在夜色里格外温柔,却又格外有力量。他想起老猎户阿公说过的话咱们脚下的山河,是祖辈传下来的信仰,
山间的百姓,是咱们血脉相连的同伴。剑护的是灯火,魂融的是民心。只要民心不散,山河就不会倒,灯火就不会灭。
“会的林天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笃定,“总有一天,山匪会被彻底赶走,这山间再也没有战乱,没有纷争。
但就算那一天来了,我们也要守在这里守着这片土地,守着这些百姓守着这万家灯火。因为我们的根在这里我们的魂在这里。
山风更烈了,干草燃烧的噼啪声,与远处村落的鸡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山间最安稳的夜曲。林天握紧铁剑,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他身后的山河大地上。
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不会有盖世威名,或许永远不会立下惊天动地的功绩,就像山间的一棵小草,
一粒尘埃,平凡而渺小。但他和阿石,和村里的每一个后生,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百姓,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这片山河,坚守着心中的信仰。
一代又一代人,一年又一年,他们以平凡之躯,聚坚韧之力以赤诚之心燃璀璨之光。他们的剑护着万家灯火他们的魂,融着万千民心。
月光依旧,山风依旧。青冥山上的灯火,亮了一夜又一夜,映着山河,映着民心,也映着无数并肩而立的身影。
他们守着这片土地,守着国泰民安的暖意,直到地老天荒,直到山河永固,直到每一寸土地上,都盛着人间的烟火,都映着安宁的灯火。
山风掠过,带着岁月的温柔,也带着坚守的力量。远处的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这片山河上的身影,依旧会并肩而立,用平凡的坚守,护着人间的岁岁年年,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