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深秋的田野一片萧瑟,枯黄的庄稼地延伸到远方,偶尔能看到几棵染满了黄色的树木,在寒风中摇曳。
车内,山娃靠在座椅上,虽然腹部还有些隐痛,但心里却充满了希望。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里暗暗想着:北京——国防大学治疗中心,我一定要治好病,早点回家,回到妻子荣荣和孩子们的身边。
张东星吉普车开得很稳,他驾驶着车子,在公路上疾驰如飞,风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几分寒意。许修莹时不时和山娃聊几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多树影则坐在山娃身边,随时照顾他的需求。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奔波,吉普车终于驶入了北京城区。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给寒冷的车厢带来了一丝暖意。下午两点整,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胆结石治疗中心门口。
几个人下了车,抬头望去,治疗中心的一排平顶房庄严肃穆,门口的士兵身姿挺拔,让人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敬畏感。许修莹熟门熟路地带着山娃、多树影和张东星走进住院部,在医护人员的指引下,顺利办理了住院手续。
病房是双人间,干净整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温暖而明亮。山娃躺在15号病床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没过多久,护士就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笑着对山娃说:
“赵先生!您好!今天是周日,先给您输液消炎,缓解一下疼痛,明天再给您安排详细的检查和治疗方案。”
山娃点了点头,看着护士熟练地扎好针,冰凉的药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体内,腹部的隐痛似乎真的减轻了几分。他看着窗外国防大学的校园,一排排穿着军官服装的学员,正在宽阔的操场上训练,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在上中专时的情景,毕业留校当老师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里,让他流连忘返,爱屋及乌。现在,他心里只有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自己现在成了病人,在病痛的折磨中,求医之路,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他回想起,胆结石的剧痛已经折磨他三天三夜,从兴隆县医院一路颠簸到北京,每一次车身晃动都像有把钝刀,在肝区搅动,这回总算是住进了,专门治疗胆结石的国防大学医院,看到了希望,要是治好了,真得感谢许修莹啊。
张东星为赵厂长办好了入院手续,他把住院单塞进多树影手里,语气凝重嘱咐道:
“多大姐!赵厂长这病耽误不得,就拜托你多费心了。输液、吃药,饮食起居,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或曹厂长打电话。”
“张科长!你放心!”多树影拍着胸脯保证说:
“我一定寸步不离,守着赵厂长,等他治好了病,你再接他来,咱们一起回厂里。”
许修莹也叮嘱了山娃几句,让他安心养病的话,才跟着张东星转身离开,坐上了吉普车,挥手与多大姐告别,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在暮色里,奔向了返回的路上。
多树影转身,回到山娃输液的病房,15床靠着走廊,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护士站的呼叫铃声,此起彼伏。山娃刚躺下,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得皱紧眉头,多树影见状,连忙找护士协调说:
“护士同志,能不能给我们调个僻静点的房间?病人需要休息,也给我找一个床位,最好在一个房间,方便照看病人。”
护士看了看山娃痛苦的模样,点头答应道:
“今天暂时先凑合一夜,正好靠里面,有一间病房,33床和34床是空的,明天早上再调换吧。”
第二天一早,多树影就忙着收拾东西,把山娃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一一搬到新病房。33床靠窗,阳光能洒进大半个房间,34床紧挨着门口,方便夜里照顾山娃。多树影给山娃掖了掖被角,拿起毛巾擦了擦他额头的虚汗,满意的说:
“赵厂长,这下清静多了,你好好养着休息吧。”
山娃虚弱地笑了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多树影大姐的陪伴就像一束微光,驱散了他心中的担忧和惶恐。
9月21日,周一的清晨带着几分凉意。主治医生徐辉穿着白大褂走进病房,她戴着金丝眼镜,眼神温和却透着专业的严谨。对山娃郑重地说:
“赵山娃同志!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徐辉,今天要做几项检查,好明确结石的具体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听诊器,给山娃听诊,指尖微凉却让人安心。
护士很快进来采耳血,细细的针头扎进耳廓时,山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多树影连忙握住他的手,像哄小孩似的说:
“不疼不疼!像蚊子叮的那样,就一下。”
采完血,又扶着山娃去化验尿、做b超。b超室里,仪器的探头沾满了润滑液,在肝区来回移动,时不时地让他憋气。山娃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胀痛,他紧紧攥着拳头,直到医生说“好了”,他才松了口气,长长的呼了出来。
回到病房,徐辉主治医生拿着b超报告,轻轻地走进来,眉头微蹙,对山娃说:
“检查结果出来了,左肝管多发性胆结石,最大的直径9毫米,右肝管最大的那个有12毫米,而且肝内胆管已经扩张了,是肝管里的结石嵌顿,造成你剧烈的疼痛和呕吐不止。”
她顿了顿,放缓语气,又安慰说:
“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会先输液消炎止痛,你这几天没怎么进食,暂时也不能进食,只能再补充点营养液。所以,手脚同时输液,药液和营养液同时输入体内。”
话音刚落,两名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一人拿起山娃的左手,一人握住他的右脚,针头同时扎进血管,冰凉的药液缓缓流入体内。山娃看着手背微微鼓起的小包,心里有些发怵。
多树影坐在床边,心疼的给他削了个苹果,递给他时,却被他摇摇头推开——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护士看见,连忙阻止不让给他任何东西吃,就连水都不能喝。
当天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北京第二监狱的高监狱长和肖科长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水果篮和营养品。
“赵厂长!听说你病了,我们特地过来看看你。”高监狱长说着,握住山娃的手,语气充满了关切和安慰。肖科长也赶忙说:
“给你带点水果和营养品,好好补养补养,你要积极配合治疗,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呀。”
山娃轻嗯着,挣扎着想坐起来,被高监狱长按住,阻止他说:
“躺着别动,好好休息。”
随后,高监狱长找到徐辉医生,详细询问了山娃的病情,反复叮嘱道:
“徐医生!赵厂长他们厂,是我们的长期合作客户,麻烦你多费心,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说话。”
徐辉点点头,对高监很敬畏的表态道:
“高监狱长!您请放心!我们会尽全力治疗。”
寒暄几句后,两人便起身告辞,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让山娃安心养病。
22日,输液还在继续,只是多了早晚两次的中药。深褐色的药汤,盛在白色的茶缸里,散发着浓郁的苦涩味。山娃捏着鼻子喝了一口,辛辣的苦味直冲喉咙,他忍不住干呕起来。多树影连忙递过一杯温水,劝慰说:
“赵厂长!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完就好了。”
说着,又拿出鸡内金和消石散的中成药片,补充说:
“还有这两样中药片,护士说配合汤药一起吃,能帮着排石。”
山娃漱了漱口,拿起药片,就着温水冲咽了下去。药味在嘴里久久不散,他却没再抱怨——他太想快点好起来,太想回到那个熟悉的塑料厂,回到那些等着他,带领的工友身边。
连续大量的输液、喝中药、吃片剂,到了23日清晨,山娃醒来时,忽然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原本撕心裂肺的疼痛渐渐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酸胀。他抬手摸了摸脸颊,黄疸的颜色褪去了许多,眼神也清亮了不少。一阵强烈的饥饿感,涌了上来,他转头对多树影说:“多大姐,我想吃点东西。”
多树影又惊又喜,连忙站起来说:
“你等着,我去问问医生,她们说不让你进食呢,看看去食堂,给你打碗小米粥喝,行不行啊?”
多树影大姐正要出去询问,徐辉医生查房进来,看到山娃精神好转,欣慰地笑了,对山娃问道:
“感觉怎么样?疼痛减轻了吧?”
“好多了,徐医生!”山娃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生机,又补充说:
“就是有点饿了,想吃东西。”
“这是好现象,说明炎症在消退,再等一等吧,明天就可以吃点流食了。”
徐辉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山娃说:
“这是我们医院与河南省、渑池县、胆结石专科医院合作,他们的院长徐向元教授,撰写的一本书,他发明的‘消石散’很有名气,你看看,也能多了解了解自己的病情,转移一下饥饿的注意力。”
山娃接过书,封面上“消石散临床应用”几个大字格外醒目。他翻开书页,徐向元院长的肖像照片映入眼帘,旁边标注着“主治医师、县政协副主席”的头衔。
书中详细介绍了:消石散一至三号的区别,分别对应不同症状的结石患者,服用不同的编号“消石散”,文字通俗易懂,还配了不少治愈的病例。
山娃看得格外认真,一页一页细细品读,原本对病情的焦虑和不安,渐渐被踏实感所取代。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中药方剂,竟然凝聚着一位医生的多年心血,而自己也正受益于这份坚持。
到了第二天,多树影大姐端着小米粥回来时,看到山娃正捧着书,还在观看,就笑着说:
“赵厂长!今天可以吃流食了,还看书呢?先喝点小米粥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山娃放下书,接过温热的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喝着。软糯的米粥滑过喉咙,带来久违的暖意,他忽然想起一句老话:“久病成医。”
这几天的病痛折磨,让他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感悟,也对眼前的每一份关怀、每一次好转,都格外珍惜。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书页上,字里行间仿佛都透着希望的光芒,病房里的空气,也渐渐变得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