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岚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该回去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们呢。”
“合约的事情呢？”
“通知他们，我们对条款无异议，让他们签署。”
“好的。”
砾岩站起身，深邃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主屏幕上，下联控制区域的星图。
下联的疆域在星图上依旧庞大，但那份被迫求和的虚弱感，仿佛已经透过真空传递了过来。
“伶，通知各舰操控人员，准备返航，目标——纳帕星。”
命令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无形的涟漪。
庞大的舰队开始微调姿态，舰首齐齐指向远离NGc 6025星团的方向。
引擎预热时低沉的嗡鸣声，即使隔着厚重的装甲，也隐约可闻，那是力量的低语。
“设定航路，纳帕星，标准归国通道，设定速度：200倍光速。”砾岩继续下达指令。
“老大，舰队状态自检完成，所有系统就绪，随时可以启程。”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出发！”砾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航路设定完毕，曲速引擎加速中......能量输出稳定。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启动！”
刹那间，九艘星舰周围的空间，被剧烈地扭曲、压缩，在每一艘星舰周围形成了一个独立且稳定的“曲速泡”。
从外部看去，这支舰队并非“飞”走，而是连同包裹着它们的时空一起，被某种无形的巨力猛地拽入了超光速的领域，只在原地留下几道迅速消散的空间涟漪。
舰桥内，轻微的眩晕感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平稳，只有主屏幕上那被拉长、扭曲成流光溢彩的星辰背景，昭示着他们正以超越常识的速度在宇宙中航行。
砾岩打了个呵欠，打算回自己的舱室休息一下。
一个巨大的红色警报图标，出现在主屏幕，伴随着岚的惊呼。
“警报！前方高能级空间扰动！”岚的声音略带尖利，她那平时冷静的面容上瞬间覆盖了一层惊愕，“异常引力波纹读数！是......是物质！超高密度物质云！”
刺耳的战术警报声如同利刃般撕裂了舰桥的平静，红色的警示图标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什么物质？范围？距离？”砾岩一步跨到岚的身边，目光死死盯住她控制台上爆发的数据。
“成分分析......超过99%为分子氢！密度......这不可能！3.225 kg\/m3，,是宜居行星地面大气层密度的近三倍！”
“范围......横向扩散超过零点五光年，完全覆盖我方航路！我们正以200c直接撞上去！”
岚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主屏幕上，原本流畅的星光背景前方，一片模糊的、仿佛毛玻璃般的区域正在急速放大。
那并非星云常见的绚丽色彩，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令人心悸的灰暗。
“碰撞预警！120秒后接触！”岚迅速地补充道，为这场危机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警报声在无情地倒计时。
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在200倍光速下，曲速泡的稳定性是相对的，一旦撞上如此高密度的实体物质，时空泡结构会像肥皂泡撞上针尖一样瞬间破裂。
舰队将被毫无缓冲地抛回正常空间，而与之相伴的，是那200倍光速积累下的、足以让物理定律都为之失语的巨大动能。
这动能，将在舰队与超高密度氢气云接触的瞬间，通过最原始的摩擦方式释放。
即便是舰队外层的“精金”装甲——这种足以已知武器轮番轰击的超级合金——也会在数秒内被加热到难以想象的高度，触发装甲材料本身的重原子核聚变反应。
那将不再是传统的爆炸，而是一场瞬间席卷整个舰队的、堪比超新星爆发的宇宙级烟花秀。
光芒将短暂地照亮这片荒芜的星域，然后一切归于沉寂，连残骸都不会剩下。
“规避！立刻转向！”砾岩几乎是吼出来的。
“全体，尝试紧急转向！侧推引擎最大功率输出！”
“不行！侧推引擎推力太小！在曲速状态下，惯性太大，舰体太庞大了！计算显示，完成有效规避所需转向力，是侧推引擎最大推力的三百倍以上！我们......转不过去！”
伶脸色惨白地汇报。
绝望的气氛开始像冰冷的太空一样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
59秒......58秒......时间毫不留情的继续流逝。
“常规转向无效！”伶猛地转向砾岩，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急切，“老大，怎么办？”
砾岩始终站在那里，如同风暴眼中最平静的一点。
他的目光从未离开主屏幕上那片致命的区域，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已经评估了所有常规选项，并得出了与众人相同的结论——此路不通。
但他的思维并未停滞，而是瞬间跳脱了常规框架。
就在伶的喊声停止的瞬间，砾岩动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舰桥内弥漫的恐慌：
“全体舰只注意！放弃常规转向！执行‘负物质转移’紧急预案！将各舰舰尾所有负物质储备，全部转移至左侧紧急负物质舱！”
命令通过舰内通讯频道瞬间传达到日蚀号的操控室内。
“负物质转移？”瑾的声音响了起来，“利用负物质在侧面产生的非对称时空扭曲？对了！这是唯一能在曲速泡内部产生足够转向力矩的方法！”
然而，希望之火刚刚燃起，就被冰冷的现实迅速浇灭。
“‘青溪’号收到指令！开始转移程序......预计转移时间，4小时37分钟！”玥影的汇报声有些发滞。
紧接着，其他星舰操控人员的汇报也如同丧钟般接连响起：
“艾尔夏汇报！完成全部负物质转移至少需要4小时50分钟！来不及！”
“昆卡报告！转移管道容量有限，无法强制！时间不够！”
“我这边也无法完成操作。”诗蔻蒂的声音
此起彼伏的汇报，汇聚成同一个令人绝望的信息：
方案理论上可行，但时间，却是横亘在生与死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