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过年了。我先回江左。
按我们那儿的风俗,父母在,就是回老家陪父母过年。
所以,在江左住的一大群人——旭哥一家、我姐夫一家、舒展一家,佩青、佩蓝、朱加华三家,与我相约,阴历二十八相约一起出发。
保姆小月就坐舒展的车,由他负责送到家。
二十八日上午九点,我们全在高速入口的前坪汇合。大家下车握个手,说几句,上车,车队依次通过收费站,长长的回乡车队就上了高速。
到了四水,舒展离开车队,去送保姆。
到了秦水出口,众人再分手,各自回家。
上午十一点半,我就回到了家里。我爹仍然是老习惯,进屋出门都要放鞭炮。
鞭炮一响,又惊动了附近几家来看热闹。
黄四娘和少华则早早地站在地坪时,等鞭炮响完就上来了。少华帮我到后尾箱搬东西,黄四娘一把抱起智敏。
我下车就跟看热闹的乡亲们握手,发烟。
左邻右舍,男的陪着我坐坐,拉拉家常,女的则去逗孩子,围在外面聊天。
热闹了一会儿,大家才散,因为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吃过饭,各人忙各人的事。
我爹要我去楼上,两人坐下,我给他一支烟,为他点上火。父子俩谈谈话。
我爹说:“如果能在城里买房的话,我们就到城里买套房。”
我点点头。
我爹解释道:“因为你娘现在失魂落魄,说孙子孙女,她看不到,只跟姓舒的一家亲热。特别是智超跟你不亲热。”
我点点头,说:“原来那套房子卖了,有点钱。四水那套房子卖了,也有点钱。还是按上次的说法,我们到同一栋楼买一大一小两套房子。当然,最好是对门对户。”
我爹问:“这种一大一小的户型有吗?”
我说:“有。我的一位领导叫闻主任,他去年就买了一套。我打个电话问问。”
说罢,我给闻主任打了电话。
两人先说几句客气话,然后我就问:“你家那种一大一小的户型,你那个小区还有吗?”
闻主任说:“有啊,你想要买?”
“对。想把爹娘接到城里来住。”
他笑道:“最好了,房子就在月亮湖湖边,环境好,交通方便,因为我是去年才买的,还没有搬过去。我给开发商郦总打个电话,要他主动找你。
郦,美丽的【丽】加个右耳旁,对了,跟你那个【郝】一样。”
打完电话,我爹说:“到城里去了,就交一把钥匙给黄四娘,让她帮着照看。”
我问:“少华以后生了小孩,黄四娘不也要去照顾孙子吗?”
我爹朝我眨眨眼,说:“这社会很……”
你知道他是半天找不到词,便说:“很现实。”
我爹说:“对。少华妻子家,爸妈都是演戏的,算知识分子,又算知识分子中的特别一类,爱干净爱得要命,说一口普通话,看不起黄四娘。
看不起说出来也罢,又不说出来。
就是黄四娘去,少华岳母娘就拎着一双鞋出来,叫她站在门外面换鞋。
这没什么。
进了屋,又把垃圾桶摆到黄四娘身边,暗示吐痰就吐到这桶里。
这也没什么。
黄四娘上了卫生间,少华岳母娘又进去刷马桶。
你知道黄四娘在农村也算个讲卫生的,到少华那儿住了一天就回来了,跟你娘大发牢骚。”
我笑道:“人与人生活在一起,就是因为生活习惯不同而生意见。谁也没错。黄四娘错了吗?马桶帮你冲了,少华岳母娘错了吗?也没错,她唱戏的,特别注意细节,不再擦一遍,她不放心。”
我爹点头道:“你说的对。所以,你说要一大一小两套房子,开始呢,你娘不同意。后来我就举黄四娘的例子,说每代人有每代人的生活方式。
并不是说谁就绝对正确。比如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有的人洗菜要反复洗。各人生活方式不同,为了相互尊重,我们还是分开住。”
我说:“对。城里人待客就是都到饭店去。家里不喜欢接待亲戚朋友。”
我爹说:“你娘听了黄四娘这么一说,思想观念也转了过来。其实,她也并不是一定要跟你们住在一起,就是想天天看到孙儿孙女。
人老了没用了啊,只是你在外面当官,人家看你的面子跟我热情一点。换了子女出得不强的人家,有些人还当面讥笑一些老头老妇人。
整个社会都是这种风气,所以,我也不喜欢在乡下生活。”
我点点头,说道:“世态炎凉,到处如此。城里人只是戴了层文明的面纱。”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区号是江左的。我估计是闻主任介绍的那个郦总打来的。
一接听,果然是的。对方说:
“郝书记您好,闻主任跟我介绍了您,说你要买一大一小的对称套间?”
我说:“对啊。”
他笑道:“找我就行。我叫郦承元,有好几种类型的,您回到江左就打我的电话,我当面向您介绍。带您去看房。这是我的号码,请您存一下。
同时,我马上发短信给您,您先了解不同户型。”
我笑道:“你祖先是地理学家,你就搞房产开发。”
他笑道:“书记知识渊博。”
打完这个电话,我就把对方的手机号码存起来。
一会儿,对方就发来了短信。我看了看,有三种户型,一一读给我爹听。
他说:“我和你娘商量一下。”
一会儿,我爹上来,他说:“你娘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你需要多大,我们住在对面就行了。”
我点点头。
我父亲下楼去了。
我回自己住的房间,雨晴带着智敏在睡觉。她怕我惊醒,朝我摆摆手。
我便退出房间,走到外面,看到我娘正在带智超剥花生。
毕竟很久没回家了,我到处走走。周围有几户人家,都是邻居。主动上门是一种礼貌。我就一户一户地拜访,坐坐,拉拉家常。
有的人托我跟镇上的领导说件事,有的托我跟县建设局的领导说件事。
不管谁托我,我都答应下来。
我不会找镇上领导,也不找县建设局领导,我就找县委书记。现在的县委书记,就是曾经的市委书记张际明的秘书余丰,我的前任。
记得当时,他离去,我曾送了一块玉给他。
我要他们把情况写清楚,等会送到我家里。
邻居们皆大欢喜。
一会儿,他们提着鱼肉花生之类送给我娘,又把写好的情况交给我。
晚上,一家人商量买房的事。
雨晴倒是开通,选定了158平米带60平米的一大一小两个套间。
我娘没有意见,只要能天天见到孙子孙女就行。
我爹却说:“户型大小你们定。但一定要请个风水师看一看。”
雨晴说:“不用看吧,就是一个单元从一楼上去,这边158,那边60平米。”
我爹说:面积不是问题,大一点小一点都行。但风水一定要看。城里的房子,大风水改不了。都是朝着一个方向,但小风水还是不同。
一单元与二单位、三单元。四单元的朝向还是有区别,一层,二层,七层,八层的视野也有区别。”
我是中间派,但我爹的意见,我要尊重,便说:
“好,到时请个风水师。”
我爹说:“风水师有好有差,你要请个真正的风水师。价格贵一点没关系。”
这个要求,让我一下愣住了,我的生活中,又没有风水师朋友。这要找谁呢?
想了半天,我脑子开窍了。找旭哥。他家的房子不是找了风水师吗,再说,他交往的人多,先问问他再说。
次日,旭哥就带着他的二个兄弟,还有舒展到我家拜年。
要留他们吃中饭,他们说各人家里都忙。
我就邀请他一个人上楼,单独说了买房子的事。
旭哥说:“那没问题,我帮你找一个绝对可靠的人。”
接着,他向我详细介绍一位叫庹子贵的人,说看人看风水,绝对一流。如若不信,回到江左,先见一面再说。
我说:“行。”
送走旭哥等人,我竟然有点盼望早点回江左,与旭哥一块见见他说的那位高人,而且这个姓氏也十分少见。
庹,像个度字,它只有两种含义,一、姓。二、成年人两臂左右伸直之间的距离。乡里人常说:我跟他家是邻居,只有几庹步远。
这是古汉语在日常生活中的运用,当然,城里人基本不用这个字了。也不知道它的意思。
对,初二就回去,与庹先生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