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到茶室,刚刚坐下,服务员就进来问道:“哪位是萧厅长?”
萧厅长望了服务员一眼。
她马上笑道:“我们周经理不在,要我负责接待。请问厅长喝什么茶?”
说罢,她把名册递给萧厅长。
我向她招招手:“给我。”
服务员马上递给我。
我翻了几页,问道:“花茶是什么花?”
她笑道:“好几种花掺在一起,有紫荆花、菊花、杏花。首长,我们这儿是花木基地,是自己基地上采的花。”
“我考考你,紫荆花有什么功效?”
“清热凉血。”
“菊花呢?”
“散风清热。”
“那就点紫荆菊花茶吧。可以好好清一清发热的头脑。”
服务员不知我为什么要这样说,仍然嫣然一笑。扭着女时模样般的猫步,款款离去。
我发现,我在调侃服务员时,张文杰一直眼神木然。
等服务员走后,张文杰才说道:
“厅长,书记,真不好意思,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不敢见你们。特别是萧厅长,我辜负了您对我培养。但您一直关心我。
郝书记呢,是领导也是兄弟,还把我们熊老师调上来,把我儿子安排好工作。我内心感激不尽。唉,想起来,人生惭愧。
想见你们,又怕见你们,硬着头皮见了萧厅长两次……这次听说郝……书记在省城搞活动,我才下定决心,跟你们见一面。”
我说:“老兄,我也不叫你局长,你也别叫我书记,听起来别扭。我叫你老兄,你叫我老弟。这样听起来舒服些。”
他的脸红了。
萧厅长说:“对对,随便一点。叫职务就谈不拢话。你们之间就称兄弟,我呢,你们也别厅长厅长地叫。我第一份工作就在村小学代课,叫萧老师就行。”
我说:“行,厅长就是我们的人生老师。”
这时,服务员送茶进来。
等她出去之后,萧厅长继续道:
“文杰,我们两个就想听听你到底有些什么想法。”
张文杰低着头,又摇了摇,叹道:
“除了你们两位领导还理我帮我之外,其他人,包括孟市长都避着我。”
我笑道:“那是你误解孟市长。孟市长是堂堂正正的好人。他也跟我说过,讲你急于翻身,开口就是想做几百万上千万的大生意。
说句实在话,这种话说出去就是个笑话。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做这种大生意。孟市长不是不理你,而是想让你冷静一点。”
萧厅长说:“对。我见你两次,你两次都跟我吹,要做多大多大的生意。同志,我们要脚踏实地啊。”
我掏出一包烟,一人一支,说道:“快戒掉了,今天开发布会,秘书给我准备了一包烟。”
说罢,我先给张文杰点火。点完,才给萧厅长点火。
张文杰吸了一口烟。说道:
“厅长,不,萧老师批评得对。这里碰壁,那里撞墙之后,我也不想做什么大生意了。最近,别人邀我去办学,我给他搞管理。不知行不行。”
我和萧厅长对视了一眼。
萧厅长摇头:“不行。”
张文杰吃了一惊。望着萧市长。
萧厅长说:“人,不能变化这么大。一会儿说自己要做几百万上千万的生意。一会儿又把自己降低到尘埃里,说去给别人打工。
我不是说你不会搞学校管理,而是那颗心按捺不住,做不长久。如果你想踏踏实实做点事,我和晓东给你指条路。”
张文杰抬起头,在我们的脸上扫来扫去,既感激又惊奇。然后半天才问:
“老师,你们给我指一条什么路?”
萧厅长对我使个眼色:“让晓东先讲。”
我问:“李旭日,旭哥,这个人你认识吧?”
张文杰连连点头:“怎么不认识?”
“我那儿有个旅游区,你听说了吗?”
“知道,虽然没和你联系,但你的动态,我非常关心。有个什么洞,听说是你一手开发出来的。”
我点头道:“不要去开公司,也不要去打工,那些都不适合你。我和萧厅长商量了一下。”
他眼睛不眨。好像教徒在听圣经。
“蒙达那块地方地处偏僻。但真是一块没有开发的处女地,在那儿大有作为。现在,李旭日在那边种烟草、办洗足城、开饭店、办竹椅厂。风生水起。
当然,你当过局长,去做这些,你自己会觉得不合适。我和萧厅长在车上商量过。我们觉得有一条好路子,你可以做。”
张文杰把手中的烟往烟缸一戳,拧灭。盯着我。
我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办花木基地。目前是天时地利人和,你三者俱备。
一,地价便宜。
二、现在各个城市都在绿化美化,树木、花草、草皮都有市场。
三、那边劳动力便宜。
四、老师在林业厅,可派一名专家驻点,指导你种植。
五、你来发展花木,我可以给你方便,不说大额贷款,先贷点小钱还是没有问题。
……”
我一口气给他讲了十条好处。
他像一个快被大浪冲走的溺水者,突然看见一块木板似的。眼光中满是求生欲望。
最后,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你唯一的,现实的出路。”
张文杰双手捂住脸,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捂住脸。继而,他的双肩不断地抖动。
接着,他的双肩抖得更厉害。
突然,一声哭叫打破了这个狭小空间。
他也许觉得这样不礼貌,站起来冲向了卫生间。
我望着萧厅长。
萧厅长说:“让他哭。这是悔恨的泪,醒悟的泪,也是感激的泪。”
我再抽出一支烟,说:“抽一支。”
两人抽烟。
好一会儿,张文杰从卫生间走出来,显然哭够了,还用水冲了脸。
我给了他一支烟。
他摇摇头,说道:“世上真关心我的就是你们两位好领导。”
萧厅长说:“不,真关心你的是熊老师。你要对她好。人家不离不弃,忍着别人指责,仍然和你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女性才伟大。”
张文杰又惭愧地低下头。
我说:“我们也不久坐了。你想好,直接来蒙达。李旭日这段时间在那边办饭店。他还有一个弟弟在种烟草。你直接找李旭日,如果他要入点股,也行。
总之,我目前不出面,要找人,我也会找别人给你打招呼。”
“找谁?”
“孟市长,要孟市长给隆书记打个电话。你不是说孟市长不关心你吗?”
他羞愧道:“我错了。错了。”
萧厅长说:“今年起步,有了规划,再向林业厅报告。我们再派人。”
说罢,他站起来,我也站起来。
张文杰一直把我们送到外面大坪。
他说:“你们两位是我的恩人,恩人啊。”
我们握手,然后上车。
车离茶馆,萧书记说道:
“让孟市长打电话最好。以后,你还是与他保持点距离。有了钱之后,不知那好色之心会不会复发。”
我笑道:“不会了吧。如果还复发,那就不是个人,是条野狗。”
萧厅长说:“以后,你要时不时敲打敲打他。有些人的骨头很轻,敲一敲才会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