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辉以很有可能打破纪录的速度冲到护栏断裂的边缘，急促地喘息着，目光锐利地看着下方的河面。
落水的大巴车已经有一半沉入了浑浊的河水里，巨大的车体还在在缓慢地继续下沉。
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杂物和气泡，车窗内隐约可见慌乱舞动的人影，绝望的拍打声被水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人群撕心裂肺的绝望。
情况万分危急，徐彦辉没有丝毫犹豫。
十米的高度，对他而言同样是未知的挑战，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他虽然经过简单的游泳训练，而且小时候常年在河里游泳，自诩水性还算不错，但是从没有在这么高的高度跳过水。
但是现在人命关天，他顾不上了。
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大巴车下沉区域旁一片相对清澈的水面，纵身一跃！
身体在空中短暂失重，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想象着电视中跳水的样子，努力调整姿态，尽量让身体保持垂直，双臂紧贴身体两侧，减少入水面积。
“噗通！”
一声沉重的落水声响起。
水花四溅。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贯穿全身，徐彦辉感到胸腔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他立刻屏住呼吸，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水性，双腿猛地蹬动，迅速浮出了水面。
真佩服电视上那些高台跳水的运动员，这简直就是拿命在跳！
徐彦辉来不及关注自己的身体，迅速浮出水面，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目光坚定地看向那辆正在加速沉没的钢铁巨兽。
救援，开始了。
与死神的赛跑，也开始了。
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夹杂着汽油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眼前的大巴车正在加速下沉，车尾已经几乎完全没入水中，车头翘起，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发出“咕噜咕噜”的进水声。
拍打车窗的人影更加慌乱，绝望的呼喊被水流与玻璃阻隔，变得模糊而扭曲。
徐彦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目光如电般扫视，迅速判断形势。
车门大概率因水压或变形无法打开，破窗是唯一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最近的一个车窗奋力游去。
他看到车窗里几张惊恐万分的脸，尤其是靠窗的一个年轻女人，正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钢化玻璃，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求。
徐彦辉对她做了一个向后躲闪的手势，虽然并不能确定对方能不是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手里握着一块还算尖锐的石头，这是他刚才摔倒的时候顺手摸起来的。
看来别人对他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有错，这货出门不捡点东西就算丢，就算是摔倒了都不忘捡块石头···
瞄准车窗一角，手臂蓄力，猛地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
全身都浸在深水中，强大的阻力削弱了部分力量，车窗玻璃又异常坚固，只是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那个年代国产的质量还是非常不错的，但是有些时候质量太好了也未必是好事···
时间就是生命，徐彦辉没有丝毫犹豫，调整角度，凝聚全身力量于手臂，再次狠狠的砸下！
“咔嚓！”
玻璃终于应声破裂，河水瞬间涌入车内，车里面的人群更加的慌乱了。
靠近窗口的年轻女人第一个反应过来。
求生本能让她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手脚并用的从破口处钻出来。
徐彦辉在外面接应，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猛地拉出车厢。
“别慌，别怕！”
看着挥舞着手臂胡乱挣扎的女人，徐彦辉忽然想到了当年的韩小龙。
也许韩小龙就是因为遇到这样的落水者才最终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徐彦辉皱了皱眉头，时间紧迫，他没有功夫再去试着安抚这个慌不择路的女人，事实上，他也安抚不了。
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在突然面临这种祸事的时候绝对会心理崩溃失控的。
照着胡乱挣扎的女人后颈处猛的一记重拳，瞬间就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失去了意识。
当年韩小龙因为救人牺牲以后，徐彦辉曾经无数次的模拟过他当时的场景，得出的结论就是：救人的前提必须是自己先活着。
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顾忌这一拳对女人的身体会不会造成损伤。
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再任凭女人这么折腾下去，他的体力只会白白的浪费掉。
不仅救人受阻，很有可能，他今天也会步韩小龙的后尘。
虽然族谱单开一页对男人来说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致命诱惑，但是徐彦辉还有太多的使命没有完成，他还不想当烈士！
揽着女人的身子，尽量让她的脑袋浮在水面上，避免冰冷的河水呛到她的嘴里，徐彦辉奋力的往岸边游。
万福河在这个区域的水面并不是很宽，而且距离河边的位置就已经很浅了，所以，徐彦辉把昏迷的女人拖到岸上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浪费了多大的体力。
赶上已经有几个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热心人。
把昏迷的女人交给岸边的人后，徐彦辉头也不回的迅速跳进了河里。
车顶已经快沉没了，里面还有一车的人···
徐彦辉游到大巴车跟前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中年男人自己从破碎的窗户里钻了出来。
看样子他还算是镇定，正用力的从窗户里面往外救人。
徐彦辉是幸运的，他比较韩小龙运气好，至少还有帮手。
在徐彦辉的帮助下，两个人很快就从车里拽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女人的脸上虽然惊慌失措，但是还保持着些许的镇定，被救出来后就被男人紧紧的揽进了怀里。
“别害怕，没事的···”
男人尽可能的安抚着女人。
让徐彦辉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本以为中年男人跟他一样能继续投入到救人的行列里，可是当男人抱着女人游到岸上以后竟然头也不回的站在了岸上！
次奥！
原来人家是两口子···
徐彦辉来不及问候中年男人的八辈祖宗，他只能是咬咬牙继续把身子探进已经没入到水面以下的大巴车里。
离窗户最近的是个八九岁的男孩。
显然他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给吓傻了，呆坐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车内水位上升很快，眼看就要淹没他的头顶，小男孩儿本能的昂起脑袋，尽量躲避着河水。
看到徐彦辉的一瞬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尽全力的想要呼喊，却只能是徒劳张大着嘴巴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才八九岁呀，小家伙儿肯定被吓坏了。
徐彦辉探身进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几乎是把他从里面拖了出来。
男孩剧烈地咳嗽着，眼神涣散。
徐彦辉将他托举向水面，自己却感到一阵力竭。
连续的水下作业和巨大的体力消耗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
退伍虽然只有两年多的时间，但是这两年多里他几乎已经完全放弃了身体锻炼。
主要是他每天的破事那么多，根本没有锻炼的时间。
在水里救人几乎所有的遇难者都是因为体力透支溺水的，这点徐彦辉心里非常清楚。
他尊重英雄，也敬佩英雄，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更愿意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英雄。
因为英雄救的是别人，却往往给自己的亲人带来无尽的痛苦，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失去亲人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