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谢胥终于再次出现在聆月的面前。
聆月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我说,你们到底还想不想救人?”为什么这般磨蹭?
她忘了两军对垒,谁先急了就是大忌。
看她这副样子,谢胥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聆月的对面。
聆月有点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她察觉到谢胥有点不对劲,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席卷着无声的暴风,有点可怕。
或许在所有故事里,好人那一方总是不计一切代价救人,给许多人造成了误解。
谢胥淡淡开口:“如果我把东西交给你,你打算,怎么交给你的那位仙人。”
聆月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我亲自交给他。”
话音落,才发现空气安静的可怕。谢胥漆黑的目光看着她。
“这么说,你们约定了接头地点,和时间。”
聆月猛然眼珠子转了转,她嘿嘿笑了:“你别想从我这里套到仙人的行踪,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谢胥开口,声音淡淡的。“你似乎,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
聆月脸上没有一点害怕,全是嚣张,她一点都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候,冯十五匆匆进来了,在谢胥耳边说了几句话。
“刚才崔尚书已经回府了……太医也已经赶到了府上,目前来看,崔尚书无大碍。”
只是看起来症状有点像是隔壁那位曲无痕,问什么都说不出来。
屋内空间不大,聆月自然就听到了几耳朵,顿时更得意的嘴角几乎压不住,“怎么样,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太好了,仙人的计划顺利进行,她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谢胥表情未动,“你先出去吧。”
冯十五看了一眼聆月,再次默默离开了房间。
聆月有些迫不及待道:“既然人已经回去了,那我们可以开始第二项了吗?”
交出账簿,再救吕嫣。
谢胥手指摩挲着衣袖,低垂的眼眸是为了压住听到吕嫣而产生的情绪。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谢胥总算抬起眼眸,“从你来到这里,就没有可能再走了。”
聆月似乎脸皮僵了一下,她看着谢胥,呆住,“你说什么?”
谢胥看着她的脸,“你的仙人自己躲在背后,把你推到前台来,一开始不就是打算让你顶罪吗?”
聆月露出荒唐之色:“你胡说什么?疯了吗?”
仙人怎么可能会让她顶罪,这个谢胥以为这么说就能离间她和仙人的关系?
“是我胡说吗?”谢胥这种没有起伏的声调才让人发寒,“不如说说,你和你的仙人约定何时、在哪见面?还是说,其实你们根本没有约定?”
聆月再次呆愣了一下,然后她仿佛反应过来,恶狠狠一笑:“原来你不够是想套我的话,你别做梦了,仙人怎么可能会上你的当,等拿到了东西,我自会发出信号,仙人会自己主动来找我。”
聆月得意的笑,在接触到谢胥眼底的怜悯的时候,微微僵硬住了。
“是吗,你的仙人既然那么聪明,你一旦走出这里,发出信号,他难道不觉得我们会派人暗中跟着你,就等他找过来?”
聆月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盲目地相信着仙人,完全按照他说的做。
可是。兔头人那么攻于心计、狠毒算计的人,一旦聆月被抓住再释放,他还会继续信任吗?
聆月慌了:“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不会背叛仙人的!”
谢胥继续淡淡道:“你背不背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信了。”
因为他本就是一个谁都不会信的人。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告诉你接头地点,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你能出去了。”
聆月就是兔头人送给谢胥的“大礼”。
一个用来终结案件,精心包装的替罪凶手。
有了聆月这个“凶手”归案,京畿衙门才能名正言顺地审结这桩十日血案,而只有终结了这桩案件,真正的凶手(兔头人)——才可以彻底安全。
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你住口!你住口!”
聆月疯狂尖叫,“你少在这里诓骗我!你有什么证据抓我顶罪?我又没杀人!”
对,不是仙人,不是仙人把她推出来的,是这个谢胥想把她当作凶手顶罪、一定是这样。
谢胥眼底的暗色更深了,“……你确定,没有证据吗?”
聆月怒视着谢胥,她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慌张。她没有杀六尚书,她没有!
“还记得宋坚吗?”谢胥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聆月呆愣了一下。
脸上似乎僵硬住了。
“生死票,宋尚书。”
吕嫣没有给宋坚验尸,她只看了一眼,就说,这么粗糙的伤口,应该是聆月的手笔。
在这个案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散落的棋子,最终都能被串联起来。
“他让你动手,给了宋坚致命一刀,对吗?”
聆月仿佛呆木的玩偶,连眼睛都不眨了。
她离魂仿佛回到当时的情景,想到了仙人那日笑着将一把匕首,塞到了她的手里,“乖,去给他补一刀。”
聆月带着狞笑走过去,兴奋地一刀抹了宋坚的脖子。
她甚至还尖叫,仿佛杀了一只鸡一样随意。
椅子上,聆月已经开始不断颤抖,不断颤抖。“不,不是我,我没有……啊!”
谢胥盯着这个小恶魔,倘若她真的在这个案件中自始至终没有杀人,他或许也可以真的放她一马。可是,她自己心底恶念丛生,被兔头人利用,也就不可惜了。
宋坚的尸体就是铁证,有这个,聆月就是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
兔头人把什么都提前埋好了,在犯案之前,就已经为自己犯案之后及时抽身,做了万足的准备。
线索,证据,替罪羊,一样不缺。
而谢胥也是一样,他甚至是最大的那步棋,因为天明以后,如果谢胥不结案,他就会因办案不力被祭旗。
为了自保,这个案子也必须要结。
在这个夜里,谢胥感受到了毕生从未体验过的羞辱和嘲笑,而他很难接受,这一切吕嫣有没有参与其中。又或者,是师徒联手演的这场戏,而他,自始至终才是那个被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