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奕指尖抚过镇魂玉上流转的金紫光纹，喉间溢出一声轻舒：“这脉气倒是温和，比想象中好驾驭。”
“那是自然。”
灵儿说道：“紫儿妹妹的气息自然不会伤害你？毕竟她也是你的师娘啊！我猜呀，这些花脉气是特意跟着你来的。”
听到师娘二字，江子奕不由得有些尴尬，因为洛辰希的关系，江子奕从不曾叫过灵儿和紫儿师娘，甚至心里一直敌视灵儿和紫儿，觉得是他们抢走了本属于洛辰希一个人的幸福。
呆愣许久，江子奕才缓缓回过神来。
江子奕的指尖猛地一顿，镇魂玉的温凉顺着指腹传来，却压不住耳根泛起的热意。
他喉结滚了滚，目光错开灵儿的视线，落在脚边渠水里流转的紫气上，声音有些发紧：“师娘？”
灵儿好似并不在意江子奕的态度：“紫儿也是你师父的道侣，按辈分，你不该叫师娘么？”
“师父他……”
江子奕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师父自有他的考量，我……”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没法说出口，每次看到风宇对灵儿和紫儿温和笑谈时，总会想起洛辰希独自守在阵盘前的背影——她总说不在意，可修阵时指尖偶尔泄出的紊乱灵力，骗不了人。
灵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子奕，你是不是还在怪师父？”
“我没有。”
江子奕立刻否认，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我总觉得……”
“你是觉得紫儿妹妹和我抢了走了你师父，委屈了辰希姐姐？”
灵儿语气平静地说道。
江子奕猛地抬头，撞进她清亮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恼怒，反倒藏着些他看不懂的怅然。
“其实辰希姐姐刚到逍遥界时，我也怕过。”
灵儿蹲下身，伸手拨了拨渠里的紫气，“她阵法通神，性子又沉稳，你师父总夸她‘得一洛辰希，胜得千军万马’。”
江子奕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灵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后来我发现，你师父待洛姐姐好，是惜她的才，敬她的志。”
灵儿转头看他，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就像他待紫儿妹妹，是念着从玄天大陆一路走来的旧情，为了你师父，紫儿妹妹为了你师父多次舍命相救。”
她忽然笑了，眼里闪着光，“紫儿妹妹是你师父救下的，从小跟着你师父长大，你可以对我有不满，可是你不应该对紫儿妹妹有不满，不但你没资格，洛辰希也没资格。”
说到这里，灵儿温和的面容突然变得严肃而冰冷。
江子奕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
灵儿脸上的冰冷像淬了霜，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刃，直刺他心底最隐秘的执念。
他喉间发紧，想反驳，却发现舌尖像被什么黏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没资格？”他终于找回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涩意，“我只是……只是觉得师娘她……”
“你觉得她该独占你师父？”
灵儿语气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江子奕，你可知紫儿妹妹为你师父付出过什么？”
江子奕的脸色瞬间白了。
他只凭着自己看到的片段，就武断地给紫儿和灵儿定了性。
“三年前，仙皇殿突袭逍遥界，是紫儿妹妹撕裂自己的灵识，化作屏障护住了半个诗剑学院。”
灵儿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时洛辰希正在修防御阵，若不是紫儿妹妹舍命相护，诗剑学院的弟子早就...”
渠里的紫气像是感应到她的情绪，忽然剧烈翻涌起来，淡紫色的气流里竟泛起细碎的银光。
江子奕看着那些银光，忽然想起灵渊界忘忧花海深处，紫儿借花显形时，那半透明的身影总在微微颤抖。
他一直以为是灵识未稳，此刻才惊觉，那或许是......
“我……”
江子奕的指尖松了，玄铁剑的剑柄硌得掌心生疼，“我从不知道这些。”
“你当然不知道。”
灵儿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刺，“你觉得你会比你师父做的更好？可是你别忘了，你本来只是未虞城一个小家族子弟，你是如何成长到今天的。你知道你们的异常情感对你师父的伤害有多重吗？”
她忽然指向望云台的方向，洛辰希正站在那里调整阵纹，阳光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影。
“辰希姐姐比你通透得多。她知道紫儿妹妹的好，也敬她的付出。她跟我说，等紫儿妹妹灵识凝形了，要亲手给她刻一块聚灵玉牌——你以为的‘委屈’，不过是你自己的执念罢了。”
江子奕掌心的镇魂玉忽然发烫，金紫光纹里竟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一片血色弥漫的界门旁，一个紫衣少女扑在风宇背上，硬生生用后背挡住了混沌气的黑流，灵识像碎玉般飞溅……
“这是……”
江子奕惊得后退半步，影像瞬间消散，只留下掌心灼热的痛感。
“是镇魂玉映出的过往。”
灵儿看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它认主，也记情。你心里的偏见少了，它才肯让你看见这些。”
江子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握着玄铁剑，想着要“保护”洛辰希，却连她真正在意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的守护，不过是用自己的狭隘，给她和紫儿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对不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我……我不该妄下定论。”
灵儿的脸色彻底柔和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错就好。紫儿妹妹最是宽和，若知道你心里转过这些弯，只会笑着说‘都是自家人’。”
话音刚落，渠里的紫气突然剧烈旋转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竟卷起丈高的气柱。
镇魂玉的光芒骤然炽烈，金紫色的光晕里透出警示的锐鸣。
“不好！”灵儿脸色一变，指尖凝起灵力探向气柱，“脉气在逆流！里面混着……更浓的混沌气！”
江子奕立刻握紧玄铁剑，剑身上的紫羽震颤不止：“比刚才的漏网之鱼强得多！像是有源头在催发！”
“是西北脉眼！”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洛辰希踏着流光落下，玄色衣袍上沾着阵纹的残光，“我刚检查到那里的脉气突然暴涨，像是有人在强行冲阵！”
“冲阵？”
灵儿皱眉，“难道是混沌族？”
“不像。”洛辰希看向气柱中心，那里的灰黑色混沌气边缘，竟缠着极淡的紫雾，“这混沌气裹着灵渊界的脉气，更像是……被人刻意引导过来的。”
江子奕突然想起灵儿刚才的话，心头一动：“会不会是灵渊界那些……他们想用混沌气挑起两界冲突？”
“有可能。”
洛辰希颔首，指尖在阵盘上快速划过，“西北脉眼连接着灵渊界的黑风渊，那里本就残留着混沌气。若有人在那边催动脉气，确实能把混沌气卷过来。”
灵儿看向江子奕，眼里闪过一丝期许：“镇魂玉能净化混沌气，也能安抚脉气。现在只有你能镇住这逆流的脉气。”
江子奕深吸一口气，掌心的镇魂玉烫得惊人，却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与脉气共鸣的温热。
他抬头看向气柱，又望了眼洛辰希，见她眼里没有丝毫质疑，只有信任的笃定。
“我去西北脉眼。”
他握紧剑柄，玄铁剑发出清越的嗡鸣。
江子奕突然想起刚才镇魂玉映出的画面。
他抬头望向灵渊界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片忘忧花海，看到紫衣少女含笑的眉眼。
“我懂了。”
他握紧符纸，与灵儿对视一眼，“走吧。”
两道身影跃入空中，速行符化作流光，拖着金紫相间的尾迹，往西北脉眼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