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上海,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沈若兰站在屏风前,看着沈清韵正在认真练字。女儿的字迹工整有力,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大不相同。
\"夫人。\"张妈匆匆进来,\"外面说程家小姐要去上新式学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沈若兰眉头微皱：\"又传出什么话了？\"
\"说是宋夫人那边很不满意。\"张妈压低声音,\"说让程家的女儿去洋学堂,这是要让程家的脸面往哪搁？现在好多太太都在说这事。\"
沈清韵抬起头来：\"娘,我真的可以去新式学堂吗？\"
沈若兰摸摸女儿的头发：\"你想去吗？\"
\"想！\"沈清韵眼睛亮晶晶的,\"听说那里不仅教中文,还教英文和算术。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可以和其他女孩子一起念书。\"沈清韵说,\"不用整天闷在家里。\"
沈若兰正要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程夫人来了。
\"若兰,你在这儿正好。\"程夫人脸色不太好看,\"玉芙那边闹得厉害,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清韵去新式学堂。\"
沈若兰不动声色：\"婆婆,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有什么好计议的？\"程夫人叹气,\"现在整个上海滩都在议论这事。说程家连个女学堂都要争,真是......\"
张妈在一旁说：\"老夫人,现在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儿都去新式学堂了。就连钱家的小姐也......\"
\"钱家是钱家,程家是程家。\"程夫人说,\"我们程家的门风不一样。\"
沈若兰看了看女儿,见她低着头,显然有些失落。
\"婆婆。\"沈若兰说,\"不知道宋家那边是怎么说的？\"
程夫人摇头：\"宋老爷子倒是没说什么,但是玉芙的几个哥哥都说这事办不得。说什么程家的女儿要是去了洋学堂,以后还怎么说亲？\"
\"说亲？\"沈若兰笑了,\"清韵才多大？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这倒也是。\"程夫人迟疑了,\"不过玉芙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程家的处境这么微妙,如果再闹出这种事......\"
沈清韵突然说：\"祖母,我不想让程家为难。如果大伯母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程夫人看着孙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清韵,你......\"
\"我继续在家里念书就好。\"沈清韵笑笑,\"反正娘教得也很好。\"
沈若兰心疼地看着女儿,知道她是在委屈自己。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动静。是宋玉芙来了。
\"我听说你们在商量清韵的学堂的事？\"宋玉芙大步走进来,\"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程家的女儿,就该守着程家的规矩。\"
沈若兰淡淡地说：\"大姐姐,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很多大家闺秀都去新式学堂念书。\"
\"那是别人家的事。\"宋玉芙冷笑,\"程家是什么门第？怎么能和那些商贾之家比？\"
程夫人皱眉：\"玉芙,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连宋家的几个姑娘不也......\"
\"那不一样！\"宋玉芙打断她的话,\"我们宋家是什么出身？程家是什么出身？程家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做生意？\"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沈若兰冷笑：\"大姐姐这话说得奇怪。难道做生意就低人一等？那程家这些年供着宋家,岂不是......\"
\"你！\"宋玉芙脸色一变。
程夫人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宋玉芙哼了一声：\"什么从长计议？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得商量。程家的女儿就该跟着规矩来。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程家连这点规矩都守不住,以后还怎么在上海滩立足？\"
沈清韵咬着嘴唇,眼圈有些发红。
沈若兰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大姐姐,清韵......\"
\"清韵什么清韵？\"宋玉芙说,\"她现在是程家的小姐,就该守程家的规矩。你要是管不好自己的女儿,我这个做大伯母的可就要管了。\"
这话说得太过分,连程夫人都皱起眉头：\"玉芙,你这话......\"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威廉来了。
\"哦,原来诸位都在。\"威廉笑着说,\"我正好有事要说。\"
宋玉芙冷着脸：\"威廉先生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威廉说,\"我们布行准备开一个新的洋学堂。想请程家的小姐去坐镇。\"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威廉继续说：\"这个学堂是专门教授英文和商业知识的。我们想培养一批懂得国际贸易的女性。现在程家和我们布行有这么多生意往来,如果程家的小姐能去......\"
宋玉芙打断他的话：\"威廉先生,这恐怕不合适吧？\"
\"为什么不合适？\"威廉笑笑,\"我听说小小姐很聪明,而且对英文很有兴趣。如果她能来我们学堂......\"
\"这......\"程夫人看看宋玉芙,又看看沈若兰。
沈若兰开口：\"威廉先生,这事我们还要商量。\"
\"当然,当然。\"威廉说,\"不过我建议诸位快些定夺。现在已经有好几家商行的小姐报名了。要是再晚些......\"
宋玉芙忍不住了：\"威廉先生,程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吧？\"
威廉不以为忤：\"宋夫人说得对。不过,这也关系到程家的未来。\"
\"程家的未来？\"宋玉芙冷笑。
\"是的。\"威廉认真地说,\"现在的商界已经不是从前了。谁要是还守着旧规矩不放,就只能被淘汰。程家要是连让自己的女儿接受新式教育都不敢,以后还怎么在国际贸易上立足？\"
这话说得在理,连宋玉芙也一时语塞。
程夫人沉思片刻：\"威廉先生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事还是要和老爷商量。\"
\"那是自然。\"威廉说,\"不过我建议诸位尽快定夺。机会难得啊。\"
等威廉走后,宋玉芙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们难道真的要让程家的女儿去那种地方？\"
沈若兰淡淡地说：\"大姐姐,这不是守旧不守旧的问题。这是关系到程家未来的大事。\"
\"什么大事？\"宋玉芙冷笑,\"不过是一个女学堂罢了。\"
\"不。\"沈若兰说,\"这是程家能不能跟上时代的问题。大姐姐,你应该明白,现在的程家已经不是从前的程家了。\"
宋玉芙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很简单。\"沈若兰说,\"程家现在做的是洋行生意。如果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敢让她接触新事物,以后还怎么和那些洋行打交道？\"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程夫人点点头：\"若兰说得对。现在的确不比从前了。\"
宋玉芙还要说什么,外面又传来消息。是德利銮派人来了。
\"德利銮先生说。\"管事低声说,\"如果程家的小姐去了新式学堂,他们那边可以提供一些特殊的待遇。比如......\"
程夫人和宋玉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沈若兰不动声色：\"看来不只是威廉先生看重这件事啊。\"
宋玉芙咬咬牙：\"你们......\"
\"玉芙。\"程夫人说,\"这事还是要好好想想。毕竟关系到程家的未来。\"
宋玉芙沉默片刻,终于说：\"那也要等老爷回来再说。\"
沈若兰笑笑：\"大姐姐说得对。不过在老爷回来之前,是不是该让清韵先去看看？\"
\"这......\"宋玉芙还要说什么,程夫人已经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先去看看也好。\"
等人都走后,沈清韵扑到母亲怀里：\"娘,我真的可以去看看吗？\"
沈若兰摸摸女儿的头发：\"当然可以。不过你要记住,去了那里要好好学。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程家的女儿,不比别人差。\"
晚上,李掌柜来报信：\"夫人,德利銮那边又来人了。说是要和您商量学堂的事。\"
沈若兰点头：\"好,你去安排吧。就在明天。\"
张妈有些担心：\"夫人,宋玉芙那边......\"
\"不用管她。\"沈若兰说,\"她现在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就算想反对,也得掂量掂量。\"
夜深了,沈若兰站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院子。她知道,这场关于教育的争夺,不过是各方势力较量的一个缩影。而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为女儿,也为程家的未来,打开一个新的局面。
\"娘。\"沈清韵在房里喊她。
\"来了。\"沈若兰转身,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