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叙白并不知道眼前这些人的那么多心思,只一门心思的陪着赵益祯和文太后凭栏观赛。
“那个姑娘,看起来品貌端庄,绣艺娴熟,绣品也别具一格。”杨太后望着赛场,抬手遥遥一指。
文太后顺着杨太后的手指望过去。
只见那姑娘的身量纤长,坐在赛场中,硬是比一般的姑娘高出许多来,颇有种一枝独秀的出众之感。
她举手投足间的规矩一丝不差,但又洒脱飘然,像是方外之人那样超然物外。
绣架上绣着的一副雨后残荷图,远远望去,烟雨蒙蒙,残荷独立,遗世风姿清婉孤绝。
“这个姑娘,看起来眼生的很,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文太后问道。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李叙白。
虽然后头的人一点都看不到赛场里的情景,更不知道两宫太后问的是谁,但这不耽误他们为难一下李叙白。
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对这些秀女了如指掌。
李叙白看了一眼那秀女桌子上数字,坦坦荡荡的翻开名册,快速的相对应的那一页,朗声念出了声:“八十四号程空霁,汴梁人,文试排名八十四名,分数七十分,其父程玉树,伯父是汴梁府尹程玉林。”他捻着册子角道:“这小娘子是程大人的侄女。”
念完了这程空霁的来历,李叙白简直忍不住摇头发笑。
没想到他才点拨过程玉林,来不及再生个女儿的程玉林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侄女头上。
“老身记得这姑娘,当初给皇帝选后,老身看过这姑娘的画像,看起来比几年前长开了不少。”文太后点了点头,当初为了给赵益祯选个合意的皇后,她殚精竭虑,可没少费脑筋,几乎选遍了汴梁城的闺秀,原以为自己的眼光好,选的人定能与景帝琴瑟和鸣,可谁想到,大婚头一日,便是两看相厌的开始。
想到这里,文太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世事弄人!
赵益祯当年也看过这些闺秀们的画像,但是他过目即忘,程空霁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如今一看,果然不能轻信画像。
杨太后察觉到了文太后转瞬即逝的失落,看了看那程空霁:“这姑娘,看起来得有十八了吧,年岁是不是大了点?”
李叙白行了个礼道:“小娘娘,微臣曾看过一本医书,上有记载,女子最佳的孕育生产年纪,乃是二十三岁到三十岁之间,过早剩余,对胎儿和女子的健康不利,会增加难产的可能性,故而,微臣才将选秀的年纪定在了年满十四未满十九,既不算小也不算大。”
“二郎还看过医书啊,果然是博学多识啊。”杨太后笑了笑,这笑容落在李叙白的眼中,多少有点阴阳怪气了。
李叙白也不傻,听出了杨太后在阴阳和质疑他,他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儿。
人心中的成见果然是一座大山,他翻山越岭也改变不了。
“二郎看的那本医书叫什么?老身挺感兴趣的,也想拿来看看。”看到李叙白不说话,杨太后又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启禀小娘娘,李大人看的那本医书是《黄帝内经》,小娘娘若是有兴趣一读,微臣明日便呈给娘娘。”王汝凯越众而出,不卑不亢的朗盛道。
李叙白诧异的看了王汝凯一眼,他一直以为王汝凯是那种明哲保身之人,没想到竟然会替他挺身而出。
听到这话,杨太后神情一滞,脸色阴沉的转过头,不置可否。
王汝凯是医官院的院使,他说的话一向被奉为经典,从没有人质疑过。
他都认可了李叙白的话,那么就证明,李叙白所言非虚。
文太后也点头道:“二郎这话说的不错,老身也知道这个说法。”
此言一出,杨太后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赵益祯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文太后,又看了看杨太后,最后,和李叙白对视了一眼。
李叙白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看赵益祯的神情,显然对这个程空霁有几分好感。
赛场上的比拼无声而激烈,而赛场之外的比拼亦是刀光剑影不断。
“咦,那考官中的女子,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可不是眼熟吗,那是许老太傅的孙女许知窈。”
“许知窈?”听到众人的议论,吕简夷越众而出,扒着围栏向下一看,一下子就恼了,指着李叙白的鼻尖,跺着脚,痛彻心扉的吼道:“李大人啊!那许知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她是个寡妇!是未亡人!”
李叙白茫茫然道:“下官知道啊,那又怎么了?寡妇怎么了?”
“寡妇是不祥之人,许家没有将她困于家庙已是大错了,你怎么还能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做遴选宫妃的考官!这,这,”吕简夷气的七窍生烟,浑身颤抖:“这岂不是伤风败俗,离经叛道!”
“......”李叙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暴脾气也上来了,冷笑道:“嘿,我这个暴脾气,寡妇是挖了你老吕家的祖坟还是怎么了,寡妇就该死啊!寡妇就不配活着么?难不成天底下死了男人的女人,就都该一头碰死吗?呵,吕老头,你这可比阎王爷还像恶鬼,人家阎王爷顶多是锁魂,你丫就是催命,再说了,”他微微一顿,看向了文太后和杨太后,利落的来了个祸水东引:“大娘娘和小娘娘都是寡妇,那照你的意思,大娘娘和小娘娘就不该出来了?”
听到这话,吕简夷气的胡须的炸了,险些一头栽倒过去,可他不敢晕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老臣,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臣,老臣知罪,求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饶命啊!”
文太后和杨太后在听到吕简夷那句“寡妇是不祥之人”的话时,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可偏偏要绷着不能失态,更不能暴怒。
吕简夷是老臣,而且是身后站着无数朝臣,有体面有地位的老臣。
简直就跟那掉进灰堆里的豆腐,拍不得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