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一边说话,眼睛一边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两道车辙。
今年冬天虽然没下几场大雪,但淅淅沥沥的小雪却不少,就在今天早上,才刚下了一场小雪,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霜,此时那层霜上那两道浅浅的车辙痕迹,不细看的话很容易便会被忽视。
徐娘子她爹也发现了那两道车辙,不禁一脸讶异地道:“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人进山?”
还是驾着车过来的。
不是说冬天就不能打猎了,主要是现在快到年关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进山的人自然就少了。
便是进山狩猎,也很少有人会驾着车过去,一是林子里的路陡峭复杂,本就不适合驾车,二是没必要,一般的猎户都是就近打猎,除非是一下子打了太多猎物,需要用到车子运送,否则没什么需要用到车的地方。
云霜没回应徐娘子她爹的话,顺着那两道车辙看了看,它们前进的方向,分明就是徐娘子她爹方才给他们指的方向。
她沉吟片刻,没有急着过去,叫来一个兵士道:“你先过去打探一下情况,注意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行踪。”
江啸先前跟她说过,这个兵士做过前哨,打探情报方面是专业的。
那兵士立刻应了一声,压着步子,身姿灵敏地便往前去了。
虽然他这会儿穿着一身普通郎君的袍服,但一举一动间藏不住他在军中受过专业训练的痕迹,站在最后头的魏无涛眸色沉沉地看着,眉头微微蹙起。
他还以为那男人也是尤也从尤家带过来的侍从。
然而,普通大户人家的侍从,怎么可能有这般灵敏的身手?
何况,方才那何郎君使唤他,使唤得太自然了。
就仿佛,那是他的人,跟尤也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他这会儿脑子乱得很,虽然察觉到了异样,却也没那么多心思深入钻研。
没一会儿,那兵士就走了回来,脸色微微紧绷,走到云霜面前行礼道:“回禀何郎君,前面确实有一栋猎户小屋,那小屋外头……此时停着一辆马车。
小人悄悄潜进了马车里看过了,马车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小人在马车里,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浓郁,不是简单冲洗一下就能去掉的。
更别说这兵士本就上惯了战场,对血腥味格外敏感,便是只有一点,也逃不过他的鼻子。
一众人的脸色顿时猛地沉了下来。
那兵士又继续道:“然后,小人悄然靠近了那个木屋,只是……那个木屋十分诡异,所有窗户都被黑布给遮盖上了,小人完全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但小人能听到,屋子里有人在说话,只是,他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小人听了半天,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顿了顿,他突然伸出手,递了样东西过来,道:“小人最后,绕着整个屋子看了一圈,在大门外头的草丛里,捡到了这一块玉佩。”
云霜下意识地看向那块玉佩,当看到那块玉佩的模样时,整个人猛然一僵,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都停了。
这是块椭圆形的玉佩,玉的品质很一般,上头却规规整整地刻了两个字——浩然。
她见过这个玉佩,认得这个玉佩!
就像原主从小,身上就带着一块雕刻着霜花的玉佩一般,这块玉佩,也是原主她娘亲自找人打造,送给自己儿子的。
那是她那个便宜兄长的玉佩!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猛地把那块玉佩握进了手里。
一旁的尤也立刻察觉到了云霜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云霜深深吸了口气,只是这会儿有外人在场,她无法如实说,她兄长很可能被赵明抓去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冷声道:“这里是赵明的安全屋,为了隐蔽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事情,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会儿会在这里,说明,他很可能抓来了新的目标,那个屋子里,现在正有一个考生!”
方才听了那兵士的禀报后,众人心里其实已是隐隐有了猜测。
这会儿听云霜这般笃定地说了出来,脸色忍不住一沉。
然而,尤也跟云霜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也算了解她,知道她这模样,屋子里关着的绝不只是一个考生那么简单。
他琢磨着,正要说什么,魏无涛冷沉的声音就响起,“有考生被抓了,闯进去把人救出来便是了。”
徐娘子她爹虽然还没完全弄明白这件事,但听到魏无涛的话,下意识地道:“那怎么行!谁知道屋子里头在发生什么,若这么贸贸然闯进去,惊吓了绑匪,伤害到了那个被抓去的考生怎么办!”
魏无涛似是没想到连这么一个平头百姓都敢反驳他了,忍不住冷笑一声,一双眼睛仿佛毒蛇的信子看向徐娘子她爹,“官府办案,有你什么事?!现在用最快的速度抓到凶手才是正事!再在这里磨磨蹭蹭,让凶手跑了,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说着,似乎看不惯云霜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猛地就迈步往前走,“你们不敢做这件事,就由本官来做!”
云霜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快走一步,挡在他面前,冷笑着看着他,道:“魏少卿,你查了这么多年案子,要如何解救被挟持的受害者,不可能一点经验都没有吧?还是说,魏少卿这么多年来,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不把受害者的命当命?那我倒是要怀疑魏少卿查案上的美名是怎么来的了!”
她这番话里的嘲讽意味太重,魏无涛的脸色顿时沉得更厉害了。
云霜只当没看到,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赵明这个人,以及这个地方,都是我查出来的,魏少卿若不想完全失了风度,被人耻笑,就乖乖在一边待着!”
说完,没再看魏无涛仿佛要杀人的视线,转身带着身边的人就快步往木屋那边走。
尤也快速跟上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云娘子,魏无涛不对劲,他不可能不知道,用哪种法子才能最大可能地保全屋子里那个考生的命。”
然而,他方才提出来的法子,却是最为鲁莽的一个。
鲁莽得,便连一个外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