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抬起头,目光落在陆凡身上,冷笑一声:
“蹊跷?怕是另有所图。相邦这老狐狸,是想通过攻魏来转移寡人的视线,好让寡人无暇顾及赢摎之事。
他以为挑起战事,就能打乱寡人的计划?未免太小看寡人了。”
陆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拱手问道:“那大王打算如何应对?相邦此举,调动十万大军,声势浩大,若......”
嬴政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缓缓说道:“既然相邦想让寡人盯着函谷关,那寡人便如他所愿。但与此同时......”
他转过身,看向陆凡和站在一旁的赢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先暂缓对赢摎的调查,一切恢复正常,让相邦放松警惕。越是如此,便越容易露出马脚。”
“喏!”
“喏!”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躬身应道。
嬴政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仲父啊仲父,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你以为用攻魏之事便能转移寡人的注意力?你太小看寡人了。
寡人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
翌日清晨,章台宫书房内。
嬴政正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份刚刚从函谷关传来的军报,剑眉紧蹙,目光盯着军报上的文字,看得出神。
“大王……”
此时刘高捧着披风立在廊下,欲言又止。
他望着嬴政专注的背影,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面上满是犹豫之色,手中披风的边角随着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晃动。
嬴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缓缓抬起头来,揉了揉眉心,问道:“何事?”
刘高趋前半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道:“大王,太后车驾已驶出咸阳西门,朝着雍城的方向去了。随行不过二十骑,连卫尉署护军都未惊动。”
“什么?”
闻言,嬴政猛地站起身来,桌上奏折哗啦啦散落一地。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面容上满是不可置信。
“大王,这是太后的绢书,刚从甘泉宫传来!”月泓这时拿着绢书,匆匆走了进来,面色焦急地对嬴政说道。
见状,嬴政三步并作两步,立刻快步走向月泓,一把拿过绢书。
绢书上“卜得凶兆,需往雍城祈福。”的字迹,直直刺进他眼底,刺得眼眶发涩。
刹那间,儿时在邯郸躲避追杀时,母亲将他紧紧护在怀中的温暖;初登王位时,母亲鼓励的话语,都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备驷马轻车!”沉默片刻后,嬴政深吸一口气,对刘高说道。
他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砚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寡人要亲自去追太后车驾,越快越好,不必惊动宗正寺。”
闻言,刘高捧着披风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大王,今日还要召见齐国使者......”
“让廷尉府代劳!”
嬴政烦躁地扯开衣襟,任由腰带松垮地坠在腰间,他眼神坚定,却难掩眼底的焦急与不安:“传章愍率亲卫随驾,不许声张。若有人阻拦......便说是寡人的孝心。”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
咸阳西门的晨雾尚未散尽,赵姬的车驾悄无声息地穿出城门,已行至十里长亭。
嫪隐骑马跟在车驾旁边,他的目光不时扫向身后官道,似乎在害怕着什么,掌心因紧张而沁出汗珠。
“太后,前方就是渭水渡口了。”
他勒住马缰,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压下的急切:“过了河再歇脚吧。”
车内,赵姬掀开帘角,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丘陵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秘密,一个足以颠覆秦国朝堂的秘密。
“政儿......可曾派人追来?”
嫪隐尚未及答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瞬间打破了宁静。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扬尘中,嬴政的车辇碾过碎石路,三百亲卫急速随行,竟比预计的时间早到了两刻。
“太后,是大王。”嫪隐低声道,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政儿?”赵姬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忙用帕子掩住唇,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母后!”
嬴政的声音穿透晨雾,清晰地传入赵姬的耳中。
待车驾尚未停稳,他便纵身一跃,从车辇上跳下,动作急切而慌乱,落地时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几步跑到赵姬车前停下脚步,望着那低垂的车帘,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被母亲这般悄无声息离别而隐瞒的愠怒;有骤然听闻母亲离去时的惶惑;更有自幼便深植心底、难以言表的孺慕之情。
“母后为何不告而别?”
嬴政的声音有些沙哑,抬头时眼中有一丝痛楚一闪而过。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澜,声音放得极轻:“政儿若有失言之处,母后尽可责罚,何苦如此决绝?”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在杀伐果断的少年秦王,更像一个被母亲抛弃的无助孩子。
此时,车帘缓缓晃动,赵姬眉梢似有淡淡愁绪萦绕,却在触及嬴政目光的瞬间,骤然冷下,眼神变得疏离而陌生。
“政儿,你不该来。”赵姬的声音,比平日冷淡了几分。
闻言,嬴政的身体微微一颤,他从未想过,赵姬会用这样冰冷、疏离的口吻与自己说话。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脑海中一片空白。
紧接着,赵姬的话语,直刺嬴政心窝:“哀家已言明去意,你身为秦王,当以国事为重,怎可因私废公?哀家前去雍城祈福,自有侍从护送。你留好精力,莫要误了军国大事。”
嬴政怔怔地望着车帘,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赵姬的话。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幼年时,每逢雷雨夜,赵姬总会将他抱在膝头,用那件洗得泛白的云纹披风裹住他发抖的小身子,指尖轻轻抚过他冷汗涔涔的额头,声音里淌着蜜般的温柔:“政儿莫怕,母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