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
周卫明送走了几个小同学，将房门给关上，回头就看到夏乔躺在沙发上揉着肚子。
“起来。”
他拎着她的衣服，“吃完别躺着，先起来走走。”
“吃撑了。”
她半眯着眼睛像是一只慵懒的猫，“舅，你的厨艺真好。凭借着这手厨艺也能给我找个好舅妈。”
怎么还没找到另一半呢。
“别啰嗦，坐好把袜子脱了。”周卫明拿了一个家庭常备的药箱放到了茶几上。
晚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夏乔磨磨蹭蹭的，坐立不安，吃饭也没有以往那么享受。
“舅。”
夏乔放软声音，讨好地喊道。
她将那家居拖鞋蹬下，白色的全棉袜都已经有了星点血迹。
“冰鞋有点硌脚。”
夏乔从七岁开始到现在已经换了好几双冰鞋了，每次换鞋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但这次的成长来得有点猝不及防，她先前只觉得有点挤。
比赛的时候，高度紧张下觉得有点磨脚，但那时候再换也来不及了。
她白嫩的脚上起了几个水泡，还不小心破了，不知道有多疼呢。周卫明看着也心酸，这不是第一次见着了。
花滑这行，真的很苦很累。
“比完怎么不说啊？”
周卫明用棉签蘸了点碘酒，擦了擦她的伤口。
夏乔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眼眶红红的差点掉下眼泪来。
“看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没敢说。”
她夺冠，舅舅确实高兴。
可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没那么高兴，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周卫明给她做好简单的处理，便把棉签都丢到了垃圾桶里。
“我哪有不高兴，我外甥女这么厉害。第一次正式比赛就拿到了分站赛的冠军，现在大家都羡慕我。”周卫明随手将那医药箱给整理好，塞到了抽屉里。
“好假。”
夏乔扑到了他的背上，笑嘻嘻地说道，“那个吴教练是国家队的教练，他找你谈话肯定是谈我的事。可是你回来都没有提到他，我想一定不是好事。”
她都懂。
周卫明将她给拉下来。
“乔乔，如果这次没进国家队你会遗憾么？”
周卫明认真地问道。
他胡子拉碴的，今早没来得及刮就出门了。眼底还有青黑，似乎是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了。
“遗憾啊。金琪比我小就进国家队了，可我连省队都没进。”
她也有好胜心的。
吴教练找舅舅交流的时候，她是有点期待的。
但看到舅舅的表情，她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若是她能进，他会第一时间和她分享。
“舅舅，下次还会有机会的。我还有联赛总决赛，大奖赛以及各种赛事，属于我的花滑之路还刚刚开始。”她还在安慰周卫明。周卫明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欣慰。
“有机会的。傅惠秋教练说等总决赛结束在省队等你。”
“我们的第一个小目标达成了，下一个目标就是进花滑国家队！”她斗志昂扬！
她有过高的期待，但没达成也不会气馁。
她才十五岁。
周卫明羡慕她的单纯，还有对花滑一往无前的热爱。
吴东风是有意招收夏乔进国家队的。
但周卫明拿出了训练册，给他过目。
他说，他的外甥女正要迎来发育关，各项数据都在下滑。那些细微的差距，一旦被时间拉长之后，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不想让乔乔成为第二个田雨欣。
站在高峰后，又被迫跌入谷底。
十五岁的小孩，哪里有这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呢。他只希望乔乔能够平步发展，也希望傅教练能够给她安排科学合理的训练，平稳度过发育关。
在某种意义上，是他亲手掐灭了夏乔进入国家队的可能。
周卫明心里愧疚。
“舅，别愁眉苦脸了。指不定我们下回还能遇到更好的教练呢。”夏乔还以为是吴东风拒绝了她。
周卫明心里一酸，更难受了。
“去洗漱睡觉，伤口别沾着水。”
他催着小孩赶紧回房，夏乔也不知道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心里装了那么多事。
“好嘞，不过我的冰鞋要换了哦。舅舅得帮我重新订一双……”
“知道啦，吞金兽。”
夏乔嘿嘿一笑，单脚跳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周卫明抛却那些多余的想法，找熟人给夏乔订了新鞋，接下来几天夏乔上冰的时间越发多了。她为了早点磨合新鞋一遍一遍上冰练习。
脚上的水泡起了又挑破，磨成了茧子。
那清凉的药膏几乎就没有断过，她觉得自己都快被药膏腌渍入味了。
八月二十九号。
燕都，花滑俱乐部联赛总决赛倒计时两天。总决赛人选是取分站赛前六名，五个分站，一共是三十名选手。女子单人滑的比赛放在最前，然后隔天是自由滑。
燕都体育馆主馆，三十名选手都已经到场。
她们要来熟悉训练场地，进行公开训练和合乐。
金琪滑到了夏乔的身侧戳了戳她的腰。
“你的3A成功率多高？”
她是来打探消息的。
“只有一次。”
夏乔压低声音说道。
她很遗憾，无论后来练了多少次3A，她都没有复刻分站赛上的那个3A。她在冰面上练习到怀疑人生，想要找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可它好像就是昙花一现。
“骗人。”
金琪才不信呢，“你是不是在藏拙？做运动员要坦诚一点。”
“真没骗你，不然我早就和你炫耀了。”
“我也没练成。我教练不允许我练了，怕摔了影响到总决赛的发挥。”金琪的语气听上去也有点惋惜，她还想要露一手的。
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她们俩面前滑过，留下一个轻蔑的笑。
又是程雅。
“她真讨厌。”
金琪不满地说道。
程雅在她们面前开始练习跳跃了，她在做后内结环三周跳。
频率，气息，力度都很到位。
一个接着一个，失误很少。
夏乔承认，她的跳跃没有程雅这么稳，她的力量很到位。这就是发育后女单的力量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金琪舒展身体，她的招牌就是勾手三周跳。
勾手三周跳的分值比后内结环三周跳要多1.6分，难度也要大上许多。
这两人像是拼上了，其他人都给她们腾位子站在一旁看。夏乔看了几眼后，躲避到角落里开始做简单的旋转。总决赛强手云集，夏乔不敢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