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爱莉希雅找上门来，又悄然过去了一个星期。这七天里，叶初再没见过她，也不知道这位总是笑意盈盈的少女，究竟是怎么想的。
期间，新型崩坏病依旧在全球肆虐，死亡与病痛的阴影如同不散的浓雾，笼罩着每一个角落。希儿作为志愿者始终奋战在一线，梅比乌斯更是埋首于实验室连轴转，两人已有整整一个星期没回过家。
好在，随着时间推移，人类在短暂的混乱后逐渐稳住了阵脚——隔离措施不断升级，医疗资源紧急调配，死亡与感染的增长曲线总算稍稍平缓，暂时遏制住了损失扩大的势头。
叶初的家里一片宁静。开放式厨房里，燃气灶的蓝色火焰安静地舔舐着锅底，滋滋的声响伴随着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
不久前，梅比乌斯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事要来找他。叶初想着，她在实验室定然没机会吃上什么像样的东西，便索性系上围裙，亲自下厨准备了些家常菜。
“咔哒——”门锁转动的轻响打破了室内的静谧。梅比乌斯有这里的钥匙，她推门而入时，身上还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依旧是那件标志性的白大褂，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
她熟练地换下脚上的平底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厨房的方向冲来，像是有满腹的话要立刻倾泻而出。
此时，叶初刚把最后一盘冒着热气的菜端上桌，蒸腾的白雾模糊了他的侧脸。没等梅比乌斯开口，他便率先打断：“有什么事，先吃饭。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他这幅不紧不慢的态度，倒让梅比乌斯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香气，那是不同于实验室泡面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味道。
她索性一屁股坐到餐椅上，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事已至此，先填饱肚子再说。反正她都来了，叶初也跑不了。
更何况，正如叶初所想，这些天她几乎顿顿都是泡面，早已吃得反胃。自从胃被叶初养刁了之后，从前能将就的速食，如今竟难以下咽。
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便知是真的饿极了。叶初准备的两人份饭菜，大半都进了梅比乌斯的肚子。
“水。”她刚一开口，叶初便仿佛心有灵犀般，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面前。指尖不经意间相触，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随着最后一口水下肚，梅比乌斯长长舒了口气，这些天因焦虑而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她放下水杯，抬眼看向叶初，彩色的蛇瞳瞬间恢复了平日的锐利。
“博士，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叶初却像没事人一般，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桌上的饭菜与那场席卷全球的灾难，都与他无关。
“新型崩坏病。”梅比乌斯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这是如今席卷整个地球，给无数人带来苦难的根源。
“博士这些天一直在为此奔波，应该挺累了吧？”叶初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听到这个在旁人耳中足以引发恐慌的名字，脸上竟没有丝毫波澜。
“啧……”梅比乌斯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好气又好笑，“那我就直说了——这个东西，是你弄出来的吧？”
“是。”叶初没有丝毫犹豫，坦然承认，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不要狡辩，我认得那……”梅比乌斯本已准备好了一整套诘问的说辞，甚至做好了与他争辩的准备，没料到他竟如此干脆地认了，一时倒有些始料未及，到了嘴边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救护车鸣笛，提醒着他们此刻的世界正经历着怎样的动荡。梅比乌斯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才重新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是为了全人类，你信吗？”叶初随口答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信。”梅比乌斯几乎没有迟疑，点了点头，“但你得说出原因。”相处这么多年，她太了解叶初了。他绝不是那种会为了一时兴起，便将亿万人拖入苦难的疯子。相反，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看似随心所欲，实则都藏着对人类未来的考量。
“唉……说来话长。”叶初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那就长话短说。”梅比乌斯不依不饶，她今天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我们换一个话题吧。”叶初却忽然转了话锋。
“行，你先说。”梅比乌斯挑眉，倒也没在一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她今天倒要看看，叶初能说出什么花来。
“博士还记得我们之前研发的圣痕试剂吗？”叶初看向她，语气认真了几分，“告诉逐火之蛾和联合政府高层，这就是新型崩坏病的解药。只要推广开来，这场闹剧就能结束了。记得，要给所有人接种。”
他轻描淡写地，便将这场灾难的“解药”抛了出来。
“你说什么？！”梅比乌斯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注射完圣痕试剂，人的剩余寿命最多不会超过十年！给所有人接种？叶初，你疯了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前文明百亿人的寿命硬生生缩短到十年？这和亲手灭绝全人类有什么区别？
“博士，”叶初抬头，迎上她震惊的目光，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哪怕不注射这个，我们的文明，也没有十年的时间了。”
这句话，他还是第一次对梅比乌斯说。
“不到十年？”梅比乌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死死盯着叶初，像是要从他眼中找出撒谎的痕迹，“我们的文明明明蒸蒸日上！战力方面，有你、有凯文、有爱莉希雅，律者对你们不值一提！后续还有我的融合战士实验稳步推进，连逐火之蛾那群家伙都闲得开始内斗了——人类对崩坏的被动局面正在一步步扭转，你在这个时候说，我们的文明不到十年时间？”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与愤怒，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她不明白，叶初为何会对人类的未来如此悲观。
“博士，我没有说谎。”叶初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时间会证明一切。说到底，我们之间终究存在太多不对等的信息。也许未来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正如他之前对爱莉希雅所说的那样，他与梅比乌斯、与爱莉希雅终究不同。他是沿着时间长河逆流而上，来到这五万年前的前文明的。这里的繁华与希望，在他眼中早已是注定毁灭的末日残影。他清楚地知道，人类此刻的骄傲与安稳，终将在后续几场崩坏中被彻底粉碎。
第七律者点燃了澳洲，第八律者造成的集体昏睡症，第九律者击沉了文明的绝对中心穆大陆，第十律者打破了人们的信任，第十一律者打碎了文明的脊梁，第十二律者将文明埋进坟墓，终焉则按死了棺材板。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声音低沉了许多：“你至少得告诉我，推广圣痕试剂，到底是为了什么？”
“博士……推广圣痕试剂是为了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