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荧光灯管又闪了两下,在陈麓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左青把手机攥得生疼,林七夜那条\"陈苟异变\"的消息还烫在屏幕上。
他盯着陈麓被手铐勒红的手腕,突然发现对方指甲缝里沾着黑泥——像是刚从地里刨过什么。
\"克苏鲁?\"左青扯了扯领带,空调风灌进领口,
\"《镇魔古卷》里写它们沉在海底,怎么跑月亮上去了?\"
陈麓突然笑了,血沫顺着下巴滴在囚服上。\"左队,你当月亮是挂在天上的灯笼?
上个月十五我在海边撒网,云突然裂开条缝,月亮上的影子...像被剥了皮的鲸鱼,浮在雾里。
\"他往前凑了凑,手铐链哗啦响,\"
“那些眼睛往地上看,我顺着视线找,看见村东头的土坑在冒蓝光——陈阳荣说那是引路灯,引它们下来。\"
左青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他想起今早法医报告里陈阳荣手下的死状:眼球被挖出来摆成星芒状,嘴里塞满带刺的水草。
\"你说克苏鲁在月亮上,那卫星拍的月球照片怎么没照到?\"
\"卫星?\"陈麓嗤笑一声,黑泥从指缝里往下掉,
\"上个月米迦勒小队去了月球背面,说是检测辐射异常。”
“你猜他们回来时带了什么?\"他突然压低声音,
\"我表侄在航天局修设备,看见他们的货箱漏了条缝——里面全是石头,跟村东头的咒文石一个样。\"
左青的后颈又起了鸡皮疙瘩。
米迦勒是镇魔司最神秘的特勤队,专门处理\"超出常规\"的任务,上回出现在档案里还是三年前长白山天池事件。
他摸出烟盒,刚要抽又想起审讯室禁烟,手指在桌沿敲得咚咚响。
\"陈麓,\"他盯着对方发红的眼白,
\"你说迷雾是克苏鲁弄的?\"
\"迷雾是它们的呼吸。\"陈麓的声音突然发颤,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我梦见那些嘴在云里张合,每吐一口气,地上就多一片雾。
上个月死的王阿婆,她死前说迷雾里有手摸她脸——那是它们在挑祭品。\"
监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实习生小周探进半个脑袋:\"左队,渔村的备用电源也断了。
技术组说...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信号。\"
左青捏灭没点着的烟,烟丝簌簌落在桌面。
他想起林七夜发的定位,陈苟正往村东头跑,而村东头——正是陈麓说的埋咒文石的地方。
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是林七夜的新消息:【吴痕到了,能扛半小时。】
\"左队?\"小周戳了戳他胳膊。
左青把手机揣回去,盯着陈麓囚服上的血渍。\"你说陈阳荣要引克苏鲁下来,他图什么?\"
\"永生。\"陈麓突然直起腰,眼神像钉子似的扎过来,
\"那些石头能接它们的力量,陈阳荣喝了掺石头粉的酒,脸上的老年斑都没了。
他说等它们下来,信众都能活过十辈子——\"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铁栏上,\"
可他不知道,那些眼睛看谁久了,谁就会变成...变成它们嘴里的蛆。\"
审讯室的灯彻底灭了。
黑暗里传来陈麓的笑声,带着湿漉漉的血腥气:\"左队,你猜月亮上的眼睛,现在在看谁?\"
左青摸黑按下呼叫铃,走廊的应急灯透进来一道白光。
他看见陈麓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多了几条胳膊,多了几张嘴。
手机又震,这次是林七夜的位置共享:【村东头土坑,有活物。】
\"小周,\"左青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
\"把陈麓转去地下隔离室,让老吴带两个队员跟我去渔村。\"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见陈麓在黑暗里眨着发红的眼睛,像两盏小灯,
\"还有,联系米迦勒小队,问他们月球带回的石头在哪。\"
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陈麓蜷缩在墙角,盯着铁栏外渐暗的天色。
他听见云里有东西在蠕动,像无数条蛇缠在一起,发出细碎的、饥饿的嘶鸣。
月亮慢慢爬上天空,云缝里漏出一点冷光,照在他指甲缝的黑泥上——
那是今早他偷偷从村东头土坑里抠的,还带着咒文石的余温。
\"快了。\"他对着月亮咧嘴笑,血沫在嘴角结成痂,\"它们要醒了。\"
而此刻的渔村,林七夜站在土坑边,斩鬼刀的血纹红得刺眼。
土坑里的咒文石正在发光,像无数只眼睛。
吴痕叼着根草蹲在他旁边,手里的短刃滴着血——
那是刚从陈苟后颈剜出来的,黏糊糊的,带着股海水腐烂的腥气。
\"七夜哥,\"吴痕用刀尖挑起块碎肉,
\"这玩意儿长得像章鱼脑子,可陈苟上个月还跟我喝过大白梨。\"
林七夜盯着土坑深处。
那里有东西在动,不是活物,是...某种蠕动的阴影,像被雾裹着的巨型心脏,一下一下,跳得人心慌。
\"准备好。\"他握紧刀柄,\"月亮要圆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
吴痕把短刃在裤腿上蹭了蹭,碎肉黏在布料上扯出丝儿:\"七夜哥你说这坑底下是不是藏着条大章鱼?
上回在南海打海妖,那触须抽得我肋骨疼——\"他突然闭了嘴,草茎从嘴角滑落。
土坑里的咒文石突然炸出刺目蓝光,像是被谁按了开关。
林七夜的斩鬼刀嗡鸣震颤,刀身血纹顺着他手臂爬进血管,烫得皮肤发红。
吴痕的短刃也在发烫,他骂了句娘,反手用刀鞘砸向地面,火星子溅进雾里,竟像滴进热油般发出\"滋啦\"响。
\"来了。\"林七夜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雾开始翻涌。
不是普通的流动,是有生命般的扭曲——
先聚成螺旋,接着从中伸出半透明的触须,尖端挂着黏液,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吴痕抄起短刃迎上去,刀刃劈进触须却像砍进烂泥,黏液顺着刀缝渗出来,腐蚀得金属滋滋冒白烟。
\"操!
这玩意儿比海妖的皮还滑溜!\"他甩着刀后退,靴底在泥地上蹭出深沟,
\"七夜哥你那刀不是专砍邪祟吗?\"
林七夜没答话。
他盯着触须末端——那里不知何时长出了张嘴,
满是倒刺的喉咙里滚出气泡般的呜咽,像极了陈麓审讯时的笑声。
斩鬼刀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他旋身劈下,刀刃撕开触须的瞬间,雾里炸出腥甜的血沫,混着腐鱼的臭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那不是触须。\"林七夜抹了把脸上的血沫,刀指土坑,\"是它们的...口水。\"
土坑深处传来闷响,像有巨物在翻身。
吴痕摸出腰间的符纸,黄纸在雾里泛着微光:\"老东西教的镇邪符管不管用?\"
\"烧了。\"林七夜一脚踹飞块咒文石,石头撞在土壁上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灰虫,
\"它们的力量在咒文里,符纸镇不住,但能拖延。\"
吴痕的打火机\"咔嗒\"一声,符纸腾起幽蓝火焰。
火光里,雾突然凝结成实体——是具佝偻的身影,皮肤泛着死鱼的白,眼球鼓出眼眶,正是陈苟。
但此刻他的后颈裂着血口,章鱼触须般的肉块从里面钻出来,缠住了旁边的老槐树,树皮簌簌往下掉。
\"陈苟?\"吴痕的声音低了,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
\"上个月还跟我抢最后半瓶大白梨...行吧,算你欠我顿酒。\"
他冲上去的速度比风还快,短刃刺进陈苟心口的瞬间,那具尸体突然张开嘴——
不是人的嘴,是无数张小嘴叠在一起,每片唇瓣都长着倒刺,咬向吴痕的手腕。
林七夜的斩鬼刀及时劈下,刀光撕开雾气,
陈苟的上半身应声而断,可断口处没有血,只有灰白色的黏液喷涌,沾在地上滋滋腐蚀出焦黑痕迹。
\"七夜哥!\"吴痕突然拽住他后领往后拉。
两人刚避开,身后的土坑就炸起一人多高的泥柱,
里面裹着条比卡车还粗的触须,表面布满眼球,每个眼球都转着看向他们。
林七夜的斩鬼刀突然剧烈震颤,
他虎口裂开血口,刀几乎握不住——这不是普通邪祟,是能让斩鬼刀都恐惧的存在。
\"月亮圆了。\"吴痕喘着粗气,盯着天空。
银盘似的月亮被雾裹着,边缘泛着诡异的紫,
\"陈麓那老小子没骗人,那些眼睛...真在看咱们。\"
触须顶端的眼球突然同时收缩,
林七夜眼前闪过白芒,再睁眼时,雾里多了无数身影——是渔村的村民。
王阿婆的寿衣浸透了黏液,陈阳荣的西装裂成布条,露出下面蠕动的灰肉,
还有上个月刚娶媳妇的阿强,他怀里抱着的不是新娘,是团长着无数手臂的肉瘤。
\"他们都成了...饵。\"林七夜咬着牙举起刀,血顺着下巴滴在刀镡上,
\"引我们进去。\"
吴痕突然笑了,把短刃插回腰间,从背后抽出根铁棍——上面缠着红绳,刻满镇魔司的符文。\"七夜哥你记不记得?”
“上回在乱葬岗,老队长说过,对付这种玩意儿,就得用最糙的招儿。\"
他抡起铁棍砸向最近的\"王阿婆\",铁棍砸在骨头上的闷响混着黏液飞溅的声音,
\"什么克苏鲁,什么月亮上的眼睛,老子一棍子下去,管你是神是鬼,都得给我躺平!\"
林七夜的嘴角也翘了翘。
他握紧斩鬼刀,血纹顺着刀刃爬进雾里,像条燃烧的赤蛇。\"吴痕,左边三个,右边我来。\"
\"得嘞!\"吴痕的铁棍带起风声,砸在陈阳荣的天灵盖上,腐肉混着脑浆溅了他一脸,
\"七夜哥你看,这老东西的脑子都是灰的——啧,比村头李婶的烂咸菜还恶心!\"
雾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响,可两人的笑声比那更亮。
林七夜的刀光撕开层层迷雾,吴痕的铁棍砸断根根触须,
月光下的血与泥混在一起,在两人脚下铺出条血路。
土坑深处的跳动越来越快,像是某种存在即将破封而出,可他们的刀与棍,比那跳动更急、更狠。
\"七夜哥!\"吴痕踹飞个扑过来的\"阿强\",铁棍戳进肉瘤里搅了两圈,
\"你说等天亮了,咱能去吃碗热乎的鱼面不?\"
林七夜劈碎最后一根触须,斩鬼刀插在土坑里,震得咒文石嗡嗡作响。\"行,我请。\"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看向月亮——那些眼睛还在,但比刚才淡了些,
\"等把这些玩意儿都剁了,咱吃十碗。\"
土坑里突然传来闷吼,像是某种存在被激怒了。
吴痕抄起铁棍就要再冲,却被林七夜拽住。
他顺着林七夜的目光看过去——土坑中央的咒文石正在融化,变成灰白色的液体,汇集成个漩涡,里面隐约能看见...无数张嘴。
\"撤。\"林七夜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这玩意儿不是现在能解决的。\"
\"啥?\"吴痕瞪圆了眼,
\"咱都砍了这么多,就这么跑?\"
\"左队联系了米迦勒。\"林七夜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左青的消息:【米迦勒二十分钟到。】他扯着吴痕往后跑,
\"跑快点,等会儿你能多吃两碗鱼面。\"
吴痕骂骂咧咧地跟着,可嘴角却翘得老高。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雾里时,土坑的漩涡突然喷出冲天的灰雾,裹着无数触须直扑月亮。
而月亮上的阴影,似乎也动了动,像条被惊醒的巨鲸,缓缓睁开了眼。
审讯室的监控屏幕突然爆了。
左青盯着漆黑的屏幕,听见耳机里传来渔村的动静——是刀劈肉的闷响,是铁棍砸骨的脆响,还有两个男人的笑骂声。
他摸出烟点上,烟雾里,陈麓的隔离室警报突然响起。
\"左队!\"对讲机里传来看守的惊呼,\"陈麓的影子...影子长到墙上了!
还有嘴!
好多嘴!\"
左青把烟碾在桌上,掏出配枪往地下跑。
他听见头顶的天花板在响,像是有什么在撞;
听见窗外的雾在吼,像是有什么在爬;
可他跑得更快,因为他知道——
那边的林七夜和吴痕还在跑,还在笑,还在砍。
而他们的刀,他们的棍,他们的血,他们的笑,就是镇魔司最锋利的刀。